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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著他僅僅能夠記起的那么點畫面,謝虞舟感受著那頭靳淵粗重的呼吸,終于開口說道:“你還記得謝虞舟跟你分別前最后說的那句話是什么嗎?” 那頭靳淵的呼吸聲似乎是停頓了那么剎那,空氣變得尤為安靜,但在瞬間的寂靜過后,回答謝虞舟的是更加急促的喘息,以及什么東西沉沉拍打著墻面的聲音。 靳淵的狀態看起來很不穩定,謝虞舟聽著這些聲音都忍不住覺得有些心驚,他雖然看不到那邊的情景,但卻也能夠從這些聲音分辨出靳淵應該是頭疼得厲害,所以忍不住開始砸起了墻,那聲音沉悶而響亮,一下下仿佛落在謝虞舟的心底,砸得他心頭漣漪四起。 但他卻也沒有因為這樣的動靜而失措,他依舊保持著冷靜的語調,他心里面很清楚,只有他保持著冷靜,靳淵才能夠慢慢地平靜下來。 謝虞舟回憶著以前的事情,在靳淵沉默的當下說出了剛才那個問題的答案:“他說‘你早晚都得走出去,你的世界不能只有我’?!?/br> 靳淵依然沒有答話,但從那頭的呼吸動靜來看,謝虞舟能夠確定他是在聽著自己說話的。 所以他沒有停下來,接著立刻又說道:“他是想讓你走出去的,他不希望你永遠困在自己的世界里,就算他真的出了事,他也希望你能夠自己好好地生活?!?/br> 聽到他這句話,這次靳淵終于有了回應,他幾乎是緊咬著牙,自牙縫里艱難擠出了一句話:“不,沒有他就什么都沒有……我這輩子都不會走出去……” 謝虞舟因為他的話微微動容,但心里仍是忍不住數落起靳淵的固執,他覺得自己當年面對還是少年的靳淵時,肯定沒為這蠢小子少cao心。 不過他卻也沒有忘記自己現在的目的,靳淵說出這話的時候心神明顯要松動了許多,謝虞舟原本就在等待著,而等到這個時候,他終于將精神力再次釋放出去,向著靳淵那精神壁壘薄弱之處鉆了進去。而在這樣的手段之下,他經歷千辛萬苦,終于是成功將精神力突破了靳淵那尋常人都觸碰不得的防線,進入了他的精神空間當中。 不管是哨兵還是向導,他們都有著屬于自己的精神空間,而每個人的精神空間不管是大小還是景象都各自不同,而這些空間所呈現出來的畫面,就是他們各自的精神圖景。 謝虞舟的精神圖景是片森林,他剛醒來通過內視進入自己精神空間的時候其實有種自己弄錯了的感覺,沒有別的原因,實在是他的精神圖景和他的精神體匹配度太高,景象實在是太過夢幻,讓他對自己的內心產生了某種懷疑。 他精神圖景的那片森林竟然是粉紅色的,而且是開出來的花是糖果,頭頂的星星都是巴掌那么大的那種。 那時候他看著在童話般的粉紅森林里玩耍的粉紅小鳥,陷入了長久的自我懷疑,也是過了很久,他才慢慢地接受自己的設定。 而現在,他的精神力進入了靳淵的精神空間當中,也看清了靳淵的精神圖景。 這里實在算不上是什么美妙的地方,腳下是干涸龜裂的土地,隨處可見的是硝煙和堆積的尸骨,以及那些地面上凝固的暗紅血跡。 天空也是昏暗陰沉的,像是即將入夜,但天空中卻沒有太陽也沒有星月,整個精神圖景如死般的寂靜,踏足在這片地方,謝虞舟感覺自己仿佛整個人被黑暗陰沉所壓抑,連呼吸都是陰冷的味道。 而就在這片如同地獄般的場景當中,謝虞舟看到有只白狼正孤冷地站在尸骨中央的空地里,這是頭體型巨大的白色狼王,這般站立的時候甚至有謝虞舟這么高,它的皮毛堅硬,泛著如同金屬般的冷光,它視線沉冷,冰藍色的眼珠里不帶絲毫感情,就仿佛它的主人那般。 它站在那里冷冷地對著謝虞舟這名闖入者,眼神如同看著某種死物,就像是看這滿地的尸骨。 原來靳淵的精神體是長這樣的。 謝虞舟仔細打量著這只白狼,盯著它蓬松的皮毛想著,看起來其實還挺好摸的,如果它不是看起來這么有攻擊性的話。 這白狼明顯是想要對謝虞舟發動攻擊,教訓這名突然的闖入者,謝虞舟并不擔心,他現在的能力對付靳淵大概還沒有辦法,但要對付這種狀態下靳淵的精神體,他自認還是沒有太大問題的。可就在這個時候,謝虞舟的精神體,那只粉紅的小鳥卻突然之間不受控制地出現在了這片精神空間里面。 正準備迎戰的謝虞舟怔了瞬間,看到那只沒什么用的蠢鳥見到白狼后毫不猶豫地沖過去,他連忙喊道:“停下!別過去!” 在他看來,別人家的精神體是毛色漂亮威武強壯的白狼,自己的精神體卻是個只知道吃和睡的胖鳥,從本質上就已經差了很大一截,這鳥要是飛過去,指不定立刻就被白狼給撕成碎片了。 然而他沒想到的是,那只鳥居然不是去攻擊對方的,它飛到半路就收起了利爪和尖嘴,竟然親昵地飛到了白狼毛茸茸的后背上。 更加讓謝虞舟感覺驚異的是,就在胖鳥落在白狼背上的同時,原本已經微伏下身做好攻擊準備的白狼也霎時頓住了動作,接著他微微回頭,冰藍色的雙瞳緊緊盯著粉紅的小鳥,身上那具有攻擊性的森寒氣息竟然不知道為什么漸漸淡去了。 接下來就在謝虞舟的注視之下,那只高大的白狼霎時間溫順下來,輕輕嗚咽了聲,回過頭臉頰在那只對于它來說小得過分的鳥身上蹭了蹭,聲音里竟然似乎含著說不盡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