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損一塊小小的衣衫破角，非常微小，但它卻表達出一件幾乎可謂駭人聽聞的事情。

    君莫問的空間跳躍竟然失手了。

    君莫問捏起衣角，細細查看，微微凝思，旋即明悟了。他感嘆道：“原來天地法則大變，也難怪天位諸神不降臨凡塵了。”

    天地法則日益完善，壓制破壞力強大的力量，極大限制了天位的力量，所以適應了溫和法則和充裕元氣的天位，才不會臨塵到地面上稀薄的元氣領域。

    也許千年之后，便是地階強者亦要隱退山野，避居元氣充裕的靈山秀水。

    君莫問是隨機穿梭，并不知自己穿梭到了那個地方。他漫無目的在曠野上走著，一片片山峰連綿起伏，青山秀水，源自天位的敏銳洞察力，前方山峰后的隱隱人聲清晰可聞，那里似乎有一個小山村。

    “月族？！”君莫問驚訝自語。雖然過去了五百年，但在因果命運牽扯下，他依然第一時間確定了，這個山村充滿了月族的“氣息”。

    隨之是發自心底涌現出的一抹慚愧。再回九州，他心緒飄飛，記起了許多回憶，惟獨對月族忘諸腦后。在君莫問波瀾壯闊的一生中，月族實在太渺小了。

    當初將月族帶出南方荒林，然后就完全沒搭理了，五百年后，南方月族竟然遷居到了中州極北，且近剩下眼前一個小山村的遺民。不過，五百年的悠長歲月，不知多少部落人死族滅，月族留存至當世，也稱得上傳承悠久了。

    “莫大哥，是你么？”

    熟悉的女聲除了微微有些沙啞，一如往昔，君莫問怔然間，這個聲音是……他欲轉身回頭，不知為何，顫抖的身軀有些不聽使喚了。

    君莫問似乎無法轉身，女子卻可以來到他面前。

    “小虞——”

    君莫問注視著依稀熟悉的美麗容易，欲言又止。五百年過去，小虞不小了，曾經稚嫩的少女嬌軀變得充滿成熟風韻，精致的嬌容別有風情，身段也變得高挑迷人……只是她，芳華已老！

    鄉音未改鬢毛催！

    君莫問容貌未改，依然如舊，小虞則鬢發斑白，芳華逝去。

    “莫大哥，我知道你會回來的，你一定會回來……”小虞說著，喜極而泣，泣不成聲。

    作為君莫問的祭祀，她心中的思念從未消退，經五百年醞釀沉淀，這股感情早已填滿了她的靈魂。小虞不是練武奇才，至今也不過地階巔峰，突破天位無望。

    而地階壽元極限為五百年，小虞已然到了生命最后階段，命不久矣。臨死前可以見到君莫問，作為信徒她可死而無憾了。

    君莫問有天道修為，神王境界，但小虞壽終而盡，天命已定，無可更改。君莫問縱有毀天滅地的力量，卻無改天換地的大能。

    他唯一可做到，唯有在小虞的最后日子，陪她一起度過。

    于是，君莫問一夜白發，皺紋滿面，與小虞相映成趣。從此，月村除了長居祖廟的老族長虞奶奶，又多了一位時常安坐村口磐石看日落的君老爺爺，像是在哀嘆：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

    滄海桑田，變化莫測。五百年前無邊無際的北部林海，五百年后的今天，人們卻只有從一些疏林痕跡，追憶當年連綿起伏的林海。

    當年逃遁林海的月族，隱居五百年，毫無疑問，他們是一支見證了歷史變遷的悠久部落。

    月族村莊隱居的山脈，青山秀水，一年間時常有許多旅人游覽到此。

    “哎，前面有一個村莊！”

    清脆婉約的女聲悠揚，便是安坐磐石的君莫問也不禁眼皮一搭，似有訝然。

    “嗯，那是月村，傳說是月族的后代……”

    “月族！神話傳說里與天帝爭位的禁忌之神所守護的部落……”

    這女孩頗活潑，說話咋咋呼呼，斷斷續續。君老爺爺聞言一笑，心想自己竟然已經成了神話級別的人物了。

    “那些是神話，不足為據……”聲音冷硬，現出說話男子性格強硬，且為人極有主見。于此相比，前面那一男子略顯平淡的聲音，回想間卻頗為溫柔了。

    扮作老人君莫問，穩穩坐在磐石，勉強睜大了渾濁眼眸，仔細觀察三個年輕人。

    這三個年輕人，皆是容貌俊美，氣度非凡，似是世家子弟。一名白衣女子走在前面，似是三人之首，后面跟著兩名男子，一個青衣持劍，一個白衣搖扇。

    “jiejie……”

    白衣的折扇青年和白衣清麗女子皆為一身白衣，君莫問暗暗揣測，如同情侶裝束，兩人不會是未婚夫妻吧？隨即，白衣男子一聲“jiejie”擊毀了君莫問的惡意揣測。

    君莫問對來到村口的三個青年男女，微笑道：“三位小友遠道而來，如今天色已晚，不妨來我們村莊過一夜，明日再游覽風景？”

    “謝謝老爺爺！”清麗女子致謝。隨后自我介紹，一對姐弟是慕姓，弟弟是慕天，jiejie叫慕心，冷漠男子則名方緣。

    如果有村中人看到這幕景象，必定非常驚訝，從來不搭理人，倚老賣老的君爺爺，今日居然歡迎外來人。

    君莫問何等身份，常人豈配與他對話。他對眼前三個男女和顏悅色，只因其中有兩個是他熟人。

    雖然這兩人已不認識君莫問，但君莫問卻忘不了兩人的氣息。

    “秦無意，韻凝霜……好久不見了。”

    看著嬉笑的一對姐弟，君莫問默然微笑。

    此時，距月族頗遠的一座山峰，山間微風刮過，樹葉沙沙作響，前一刻無人的空地，也沒有空波動，下一刻竟然出現了三個奇裝異服的男子。

    一正氣凜然的男子四顧望了望，然后閉上雙目，似乎在感知什么，睜開眼道：“這次的任務世界是古代，我們先換上古代衣服……”

    “衣服有什么好換？”其中一男子抱怨道，不過似乎正氣男子威嚴極盛，這男子說雖說，卻是不甘違命。他擺弄了一下手臂腕表，按下一個鍵，衣服光華一閃，變為古代服飾。

    “隊長，我們的任務是什么？”另外一個男子問道。

    正氣男子想了一下，喃喃道：“解開遠古神王封印，釋放秦無意……”

    第九十一章 龍神之心

    慕心、慕天一對姐弟，秦無意與韻凝霜，生死仇敵！

    君莫問一想到此處，總是忍俊不禁，撲哧一下笑出聲來。他雖然不知五百年間都發生了何事，但以前寧愿同歸于今的生死仇敵，今世竟轉生為一對患難姐弟，仍使人不得不感嘆——世事玄妙！

    君莫問領慕氏姐妹和方緣進入村落，隨后影三人要求，請一個村民做導游，帶他們游覽村落。到天色將晚，安排三人住在村落北面三間房內。待夜色漸濃，萬籟俱靜，三人聚在一間房中密議。

    慕心回想著日間村落見聞，微微感嘆道：“九州正逢大爭之世，英雄輩出，戰火連綿，不想這樣一個隱居深山的小村落，卻如同世外桃源一般，安寧依舊，靜謐如昔。”

    方緣卻是沒有那么女子那么多愁善感，倒是目光如炬，沉聲說道：“我們小心一點！這個村落很神秘，尤其是村落前那個老人！”

    慕天忽然低聲道：“其實，我們不必找天帝之敵什么的邪神，即使不能習武，我也可以生活的很好的。”

    一直暗中竊聽的君莫問，聞言心中一恨，心想雖然自古以來勝者為王，敗者為寇，但自己怎么也稱不上邪神吧！一定是秦無意轉生為慕天后，一絲先天靈性不昧，忌恨、誹謗自己。嗯，一定是這樣！

    慕心不假思索的斥責，說道：“不行，這個世上沒有武功護身根本無法生存，何況我們出生王室，更是別無選擇。好不容易找到一絲線索，一定不能放過！”

    方緣也在旁應和道：“不錯，只要仍有一線希望，你一定要堅持下去。這是一個強者為尊的世界，任何東西都可以不要，唯獨武功不能沒有。”

    慕心輕嘆一口氣，說道：“當今是英雄輩出的大爭之世，我們慕家作為諸侯，不想牽扯進去也進去了，所以慕家家主必須是絕代高手，不然慕家情勢堪憂！”

    慕天看了看自己手無縛雞的雙手，心下暗嘆，面上強自振奮說道：“jiejie，方兄，我一定不會令你們失望！天地給我設置的障礙，我一定可以打破！”

    慕家是貴族世家，封地一方，但貴族在和平年代才是貴族，到了大爭之世，卻是有志于九州的梟雄的目標。慕家僅慕天一個男丁，且天生絕脈，無法練氣習武。為此，這一家子可謂試過了任何手段。

    慕氏姐弟等三人跋山涉水，不辭辛苦地找到月族村落，他們的目的很簡單，如同古往今來所有進入神山古地的人一樣——尋幽探秘而已。

    上古傳說，遠古天帝人皇崛起之前，都在這個地方得到過上天啟示，從而一發不可收拾，屹立九州巔峰。在這里，也許可以找到令慕天獲得武功的方法。

    君莫問了解了三人目的，暗暗一嘆，天下無敵的秦無意，其轉世之身竟然連武功都學不成隨后，他也不繼續竊聽，悄悄離去。

    不為人知的到來，不為人知的退去。在君莫問看來，他所認識的秦無意和韻凝霜已然消失于歷史，現在見到的是陌生人的慕氏姐弟。

    所以他本來想為慕天洗經伐髓，打下未來絕頂高手的根基，仔細一想后，還是決定順其自然。

    “各人有各人的緣法，何必強求……”

    世界萬事萬物的發展，究竟是必然亦或是偶然？也許，世間命運痕跡確有緣法！

    今日，秦無意和韻凝霜的轉生之身突至月族村落。同日，小虞壽終正寢的日子正好到來。

    地階強者壽元五百年，容顏五百年不變，當壽元將近時，精氣流失才會開始迅速衰老。君莫問當日遇到小虞，小虞紅顏白發，已然是開始精元流逝了。

    小虞壽元耗盡，這種“閻王叫人三更死，誰敢留人到五更”天命所定，任君莫問有毀天滅地的力量，可惜沒有逆天換命的大能。

    安然躺在床上的小虞，嘴角含笑，神態寧然，仿佛是睡著了一般，并且在做著一個好夢，美夢！

    君莫問神色一暗，來到床邊，牽著她的手，默默注視著。

    窗外明月灑入清輝，夜色如風，月色如水。

    房中，君莫問忽而一笑，輕輕自語：“也好，這樣也好！斬斷這方世界的塵緣羈絆，放下所有，我才能灑然離開啊。”

    床頭的君老爺爺握著虞老奶奶的手，一抹暗淡光輝閃過，老爺爺身上走出一道虛影，化為年輕的君莫問。君莫問在看了一眼兩個老人，默默一嘆，隨即毫不猶豫的破空而去。

    次日清晨，慕心三人徑直找到君老爺爺的家。正所謂“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村子中最了解村落及其周邊歷史的，毫無疑問是這些世代居住此地的老人。

    三人并不知村頭老人到月族村落也不過幾年。

    “就是這里，村頭老爺爺的家。”

    三人上前敲門，一邊叫道：“請問，有人在嗎？”

    咯吱——

    房門被輕輕的敲門聲打開了一條縫隙——門沒有鎖！慕天三人都是一愣，面面相覷，方緣說“進去看一看”，他們輕輕推開門。

    “啊！”慕心忽然驚叫起來。女孩子膽子很小的，看到一些驚悚的事情發出尖叫是正常的。

    方緣臉不變色心不跳，竟然檢查起兩人的死因，片刻后，他淡淡說道：“壽終正寢，安然離世。”

    我們不得不承認，世家子弟與平凡人是不一樣的。

    “好浪漫啊！一對老人攜手共度一生，生則同衾，死則同xue。”看出兩位老人是壽終正寢，安然逝去，慕心不由得羨慕說道。女人的思考回路大概迥異于常人吧！不過，貌似世上除了女人外，所謂的常人

    慕天看向方緣，說道：“你昨天不是說這個老爺爺很神秘，可能是一個極厲害的高人前輩。”

    方緣神情中閃過一絲猶疑，說道：“大概是我看錯了吧！”

    朝去東海看日出，暮至西山觀日落。

    君莫問似乎感慨天命無常，心情有些抑郁，于是凌虛御風，飛遁萬里，試了一把世外散仙的逍遙生活。

    “心情舒暢許多。”君莫問自語一嘆，過了一會，他抬首仰望蒼穹，喃喃道：“天下的塵事結束了，是時候到天上見一見老朋友了。”

    君莫問一揮衣袖，化作一道流光向西方而去，宛如一顆彗星飛越天空。東方天帝倪君明早在五百年前就將九州天庭遷移至東邊了，西邊自那以后是屬于西皇的領地，君莫問的第一程竟不是去尋他的天敵對手。

    不過他穿越天際時展現的恢弘氣勢，毫無疑問是在向天上天下宣示他的無上威嚴。可見這一刻，君莫問回歸的消息開始響徹九天十地了。

    “呀！掃把星！”地上有人看見彗星發出驚呼。

    一位貌似占星師的神棍煞有介事的說道：“掃把星劃過天空，這是上天啟示，大戰馬上要發生了，大家趕緊收拾東西逃難”

    此時，地面的人視為“掃把星”的某人，進入了他們朝拜的西皇的神宮。

    神之殿堂，極盡造化之華麗，超出了凡世工匠想象之極限。

    西皇魏凰翎安坐皇座，神威如獄，神威如淵。她盯著君莫問的眼神如視陌生人，語氣淡漠的說道：“五百年過去，往事如煙云，而今你回來了。”

    君莫問淡然一笑：“往事既已煙消云散，我為何不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