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篆只得道“我還沒有想清楚，我以為，也許他在，會(huì)壞事。”

    古硯就陪著云篆，默默地坐在船中，那秋雨淅淅瀝瀝下個(gè)不停。大船冒雨行了一陣，途徑九江的時(shí)候，只見碼頭上停了十幾只小船，在江上一字排開。

    古硯見此情景，道“怕是來者不善，我去叫陳二叔來。”

    陳墨正在船艙里手里捏著一封信冥想，他那夜闖入神農(nóng)山莊理事廳神農(nóng)軒，見了這封信便驚慌失措，以致于失手打破了案上的花瓶。此刻再看這封信，他雖然不再慌張，但是還是難以置信。聽見古硯的敲門，翻身起來，把書信藏在隨行的行囊中，出了門。

    陳墨走上船頭，見江上小船連在一起，船上掛著旗子，大寫著一個(gè)字“玖”。陳墨抱拳道“在下姑蘇留云莊陳墨，見過九江幫眾位好漢。途徑寶地，望貴幫薛幫主行個(gè)方便。”

    船上一個(gè)首領(lǐng)模樣的正是九江幫舵主亓玉符，亓玉符見是留云莊的人，抱拳道，“原來是陳大俠，在下九江幫亓玉符。”說罷，便伸手拿著一面藍(lán)色的令旗，高聲喊道“撤出一條水路，放行。”

    陳墨高聲謝道“多謝亓舵主高抬貴手，亓舵主若是下江南，千萬到我留云莊坐坐。”

    江上小船撤向兩岸，大船浩浩蕩蕩地拐向東北，行出贛北。

    亓玉符身邊跟著剛剛升為舵主的陳豫章。陳豫章問道“幫主吩咐要攔住大江，不放任何船只過去。大哥，你怎么要放他們出去。”

    亓玉符知道這次行動(dòng)是九江幫收了錢要捉拿華山派，瞪他一眼，道“剛才那個(gè)可是號稱‘筆墨紙硯’的四大護(hù)衛(wèi)之一的陳墨，江湖地位不亞于幫主。留云莊，江湖勢力非同一般，九江幫得罪不起。”

    陳豫章口中答著“甚是，甚是！”但心里卻不以為然。

    大船過了九江，幾道水上防線都不攻自破，陳墨負(fù)手立在船頭。云篆和古硯，見陳墨不過只是報(bào)上名號而已，那九江幫就一路放行，心里十分敬佩。云篆道“陳二叔，沒想到別人這么肯賣你面子。”

    陳墨伸出手指彈彈卓青飏的腦門，道“不是我的面子，而是留云莊的面子。你還是回去好好練功吧。等練好了功夫，別人也都不敢擋你的去路。”

    古硯道“就是，每次都還要我保護(hù)。”

    陳墨也伸指彈古硯一下，道“你也一樣，別偷懶。”

    行到傍晚的時(shí)候，大船才過了望江，船老大擔(dān)心觸礁，不敢夜間航行，只得泊在一個(gè)江流不疾的江灣，整治了酒菜，供大家晚餐。青螺還是沒有出門，云篆讓古硯端了飯菜送去房里。

    過了一會(huì)兒，古硯出來，對云篆道“看她神色，似乎沒有胃口，食不下咽。”

    云篆只得親自敲開青螺的艙門，見她神色凄楚，道“青螺姑娘，這里前不著村，后不著店，只做了這些飯菜，你好歹吃一點(diǎn)吧。你這個(gè)樣子，秦伯伯在天有靈也不會(huì)瞑目的。”

    云篆提及秦霄漢，青螺不覺之中，就又流出了眼淚。青螺道“秦伯伯，待我如同親生女兒。我梅家欠他的實(shí)在太多了，我生而有愧。”

    云篆見她哭得傷心，便拿出手帕替她擦擦眼淚，道“別傷心了。你有什么心里話，不妨對我說說。”

    青螺孤身長大，母親也于自己四歲的時(shí)候就去世了，身邊只有秦霄漢和忠叔兩人照顧，成長的十幾年承擔(dān)著家族深仇，肩負(fù)著雪恨的重任，聽了云篆的安慰，更是淚如決堤，一邊抽泣，一邊說了瀟湘門慘遭屠殺的過去。云篆這才知道秦霄漢只是梅家的一個(gè)仆人，但面對如此慘狀不離不棄，真是忠義之人，把手帕塞給青螺，道“我也比你好不到哪里去，從小我就沒見過我娘。我雖然還有父親，但是我的父親對我太過嚴(yán)厲，常常是這也不許，那也不準(zhǔn)，我生活得沒有一點(diǎn)自由。長到這么大，我這還是第一次離開姑蘇城。家里雖然有管家、仆人、護(hù)衛(wèi)，但除了古硯，沒有一個(gè)能說的上話的。家里人都是冷冰冰的，我孤苦長大，暗地里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淚。”說著便哭了出來。

    青螺見他如此，把手帕扔給他，道“你這人真是的，你的父親健在，又有朋友，你要多多珍重才是。”

    云篆道“你是哪里來的夫子，自己都不懂得珍重，還敢來指教我。”

    青螺知道他是暗指自己沒有吃飯的事情，只得道“我這就吃飯，我會(huì)好好保重的。”

    云篆笑笑，道“這里的飯菜不可口，等我們明早出發(fā)，到了前邊的碼頭再好好吃一頓。”

    青螺道“這些飯菜挺好的，我能吃得下，你不必?fù)?dān)心。”

    云篆這才走出門，他長舒了口氣，陪一個(gè)傷心的人流眼淚，也許已經(jīng)將那扇關(guān)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門推開了一條縫，再使點(diǎn)勁，便可以徹底打開了。云篆在船艙坐下，讓古硯研磨，提筆寫字。

    青螺吃了晚飯，送出碗筷，見外邊秋雨已住，驀然有些微寒，云篆一襲單衣秉燭坐在艙內(nèi)，正在寫字，道“你在寫些什么？”

    云篆放下筆，道“青螺姑娘，我剛才聽了你的講述，心中十分感慨，所以代你寫了一篇祭文，略盡哀思。寫得不好，你可不要笑我。”

    青螺接過來一看，只見三張紙上，行書寫就

    洞庭之北，君山之南。瀟湘人氏，秦門霄漢。

    生于亂世，身死于jian。隕星墜地，魂魄歸天。

    經(jīng)年往事，回首不堪。哀毀骨立，意緒難安。

    飛來橫禍，梅宗罹劫。父母離世，風(fēng)刀霜?jiǎng)Α?/br>
    生死未卜，長兄澹煙。青螺不幸，孤于幼年。

    多賴秦父，幾多照看。廿歲春秋，十載暑寒。

    粥飯絲縷，物力維艱。一息存滅，風(fēng)雨如磐。

    苦了丹心，彎了雙肩。蒼了青絲，老了容顏。

    君之品格，光風(fēng)霽月。君之俠骨，岳峙渟淵。

    養(yǎng)育之恩，深若江川。忠義之名，氣沖云天。

    溘然長逝，情思闌珊。再喪考妣，泣涕淚漣。

    痛徹肺腑，肝腸寸斷。力盡神危，魂消魄散。

    紙短情長，筆拙意遠(yuǎn)。在天英靈，安息長眠。

    夕照萬里，梅香不斷。伏惟尚饗，沉夢故園。

    陰陽永隔，日夜?fàn)磕睢６嘤有置茫缛請F(tuán)圓。

    青螺讀罷，對云篆，既感激又仰慕，道“你真是盡心。”

    云篆道“我讓古硯去準(zhǔn)備了一點(diǎn)酒菜，我們就登岸，朝著你的家鄉(xiāng)拜祭秦伯伯一番，也算是你的孝心。”

    當(dāng)下云篆、青螺、古硯便下船登岸，找個(gè)避風(fēng)的地方，擺了酒菜，青螺跪倒，哭頌祭文，燒了紙，算是了了心意。三人便往船上行去，青螺道“不知道卓大哥脫險(xiǎn)沒有。”

    云篆道“卓大哥身手不凡，肯定沒事的。你不要杞人憂天了。”

    忽然古硯捂住兩人的口鼻，隱身在長草中間，抬起下巴示意前方。云篆和青螺看去，只見一人頭上戴著黑紗斗笠，拄著一根巨大的鐵杖，沿著江岸飛步東去。

    那人行去一陣子，三人這才從草叢中鉆出。云篆道“那是什么人？”

    古硯道“不知道。不過看他身法怪異，武功肯定比我高出許多。我們還是早些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