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服毒自盡
蕭遙從未沒見過如此驚慌失措的林瑾,他步伐大速度快,追至林瑾身邊問:“發生什么事了小瑾?” “快快!”眼淚一下子從林瑾的眼角滲出,她拼盡所有力氣大吼:“蕭少卿您快點去!劉王氏……劉王氏她要自殺,她很有可能會吞服老鼠藥!” “啊?”蕭遙一怔。 下一瞬,他已如旋風般沖了出去…… 沒有絲毫僥幸,也沒有任何懸念,牢中,劉王氏已死透了。 很明顯的砒霜和老鼠藥中毒癥狀,和蘇姚一樣,大小便失禁,屎尿橫流。但,蘇姚臨死時怒目圓睜、面容猙獰,形同索命厲鬼。劉王氏卻在笑,十分滿足的微笑。 仿佛了結了最大的心愿,劉王氏的表情堪稱安詳。 大約知道服下老鼠藥會死得極其骯臟,所以她沒有平躺,選擇了坐姿。她的后背靠著墻,還專門用蔣政派人送來的被褥圈在腰上,避免失禁的大小便沾染到上半身。以至于除了腰部以下,她身體的其他部位都很干凈。尤其是臉。 很顯然,林瑾一離開,劉王氏便洗了把臉,她左側鬢角的發絲還有些濕潤,右眼依然保持著林瑾剛給她包扎好的形態,雪白的繃帶上散發著淺淺藥香。 似乎極為享受這種藥香,劉王氏笑得左眼輕闔、眉目舒展,雙手,還安安靜靜端放在膝蓋上。 作為一名醫者,林瑾非常清楚,服下老鼠藥遠比誤食砒霜更加痛苦,蘇姚的死狀便是最好證明。然,劉王氏,這位備受摧殘的善良老人卻安安詳詳地走了,除了稍微臟一些外,林瑾未從她身上看見任何痛苦。 跪倒在地,林瑾的淚水奪眶而出。 錯了啊!是她錯了啊!她明明早已發現問題,明明察覺到了劉王氏的異常,卻沒有引起足夠警惕。她自始至終都深陷在自己的計劃里,非但沒有深究內心的懷疑,甚至在被劉王氏刻意激怒后,還喪失了最起碼的寬容、分析能力、判斷能力和敏銳性。 因為她的疏忽,因為她的不負責,因為她的自以為是和急于求成,白白讓這位無辜的老人葬送了一條性命。 她該如何贖罪? 蕭遙的臉色異常難看。 原本他拿到隆安帝的手諭,案情又有了新突破,這樁所謂的毒殺案立刻就能真相大白。可誰能料到,如此坎坷地一路走來,好不容易快贏了,居然會發生這種事?一想到蘇大人和蘇閻王的可憎嘴臉,蕭遙恨不得將劉王氏拖出去鞭尸,以解心頭之恨。 他還有些不明白,劉王氏自盡林瑾為何如此傷心?即便林瑾有些疏忽,但面對一個時時刻刻想要自戕之人,要如何防范? 在林瑾身邊蹲下,蕭遙柔聲勸慰:“別哭了!劉王氏畏罪自殺,獄卒們都可以作證,小瑾,這不是你的錯!” “不蕭少卿,這就是我的錯!” “我不許你這樣說。”蕭遙面色一沉:“小瑾?你并非我大理寺的正式仵作,能如此不遺余力地協助破案已屬難能可貴,方才你更是不計前嫌地為劉王氏醫治眼睛。誰也不能否認你的善良和用心,這真的是個意外,不是你的錯!” “不是的蕭少卿,這不是意外!” 抬起淚目,林瑾溢滿水光的大眼睛里都是糾結復雜的自責:“您還不明白嗎?我們從頭到尾都搞錯了啊!是我們的疏忽,才害死了劉王氏!” “小瑾!”蹙起眉,蕭遙厲聲問:“你是不是急糊涂了?” “我沒有糊涂!” 擦干眼淚在劉王氏的尸體前蹲下,林瑾用手輕輕摸了摸劉王氏的臉。就在蕭遙以為她沉迷于悲傷時,林瑾突然摳開劉王氏的嘴巴,將右手拇指和食指伸了進去。 不待蕭遙反應過來,林瑾已從劉王氏嘴里掏出兩枚假牙,攤在掌心遞過來。 看清楚那假牙上殘留的藥泥,蕭遙一下子愣住。 “蕭少卿請瞧?”林瑾苦笑:“這難道還不是我們的失誤嗎? 當日,劉王氏背著蘇姚的頭顱和血衣前來投案,她與劉安在審案堂前對峙,我們分明感受到了她的決絕,卻不曾防范。 而劉家隔壁老先生和劉安都曾提到過劉王氏出自書香門第,知書達理,我們卻始終將她當做粗野的無知村婦。 無論是您這位經驗豐富的大理寺少卿,還是我這個自命不凡的小仵作,我們誰都不曾想過,劉王氏有這樣的智慧和手段。是我們的自以為是,害她白白丟掉了性命啊!” 一股憋屈涌上心頭,蕭遙氣得兩眼發黑。 林瑾說的沒錯。其他人不懂這些手段,身為大理寺少卿的他,卻對此非常熟悉。即便蔣政大人清正廉潔,大理寺就是大理寺,審訊犯人免不了動用大刑,所以大部分犯人被抓來大理寺之前身上都會攜帶武器或者毒藥,以防用刑過程中承受不住而自殺。尤其是刺客之類,更是人人都會在身上藏毒。 他們藏毒的手法千奇百怪,有藏在鞋底的,有藏在戒指或發簪里的,也有藏在頭發里的。但最常見,也最難防范的,是在衣領和牙齒里藏毒。 故,只要有犯人入獄,獄卒們不但會給他們換上囚服,還要對犯人們進行搜身,包括牙齒。 問題是,劉王氏投案救兒的目的太明確,蔣政為了保護她,又暫時將劉王氏收監,以至于所有人都先入為主地認定劉王氏是名無辜者。而劉王氏是個白發蒼蒼、瞎了一只眼睛、連路都要走不動的老嫗,她的外貌太具備欺騙性,太容易勾起人們的惻隱之心。別說獄卒,即便劉安自己看見劉王氏,都會下意識同情心疼。所以,沒有人想過要對她搜身或檢查牙齒。 將雙手骨節握得“咯嘣”直響,蕭遙咬牙道:“橫豎都是我們大理寺失職,這個錯我認了。但小瑾,她根本沒有理由自殺。明明我們已經找到了那么多證據馬上就能翻案,她和劉安眼瞅著就可以回家去與劉子敬團聚。為何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劉王氏要如此糊涂地走絕路?難不成,蘇閻王的人混進大牢里來威脅過她?” “大理寺的大牢,蘇閻王的人混得進來嗎?”林瑾苦笑:“蕭少卿,您當真以為劉王氏是個糊涂人嗎?不,她不糊涂,她這么做自然是為了隱瞞真相,或者保護某個人。只是……” 話音一頓,林瑾仰頭做了個深呼吸:“蕭少卿,您可知我們最大的錯誤是什么嗎?” “什么?” 一接口,蕭遙便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一下子黯淡下去。 果然,林瑾一字一頓道:“蕭少卿!一直以來,我們始終在繞彎路,卻忽略了最最重要的一個人物。而這個人,恰巧是本案至關重要的目擊證人。其實,只要找到他就能立刻知道誰是毒殺蘇姚的真正兇手。只可惜,從頭到尾,這個人,都被我們忽略了。” 一瞬不瞬瞧著林瑾,蕭遙沒有說話。許久,他才硬邦邦道:“小瑾,你說的這個人,是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