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漢宮
漢宮前的武昌大道擠滿了百姓,他們大多數不是逃難而來的難民,而是過來蹭賑濟糧食的市井小民。 霍思良到荊州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他從側門進宮,他剛踏進漢宮,就被一群人圍起來。 “陛下,你可回來了!”呂丞相年紀雖大,但是腳力甚快,第一個撲到霍思良身邊。 “陛下,對于旱災,臣想……”呂丞相還沒說完就被霍思良打斷,“呂丞相,這事過后再議,”他對身邊圍過來的人道,“你們都別跟過來,都去書房。”說完他拉著暖春往里走。 霍思良有了前車之鑒,這回要先安排好暖春,再去管其他事。 “暖春,我帶你去密室,外面太熱。”霍思良拉她往那邊走,想到暖春目前智力,密室的三道門根本打不開。自己又不知道要處理緊急事務到什么時候,不能讓她自己一個人待在密室。 “暖春,現在這個熱度,你能承受住嗎?” 暖春點點頭。 “那我帶你去北宮吧,那里有棵大榕樹,前面還有一片小湖,最是涼爽,我再派人給你房里放些冰。”霍思良道。 “陛下,北宮可是錢妃在住。”宮里的總管太監馮公公跟著霍思良一路小跑說。 “再給她找別的宮殿,讓她把北宮騰出來。今天就騰出來,越快越好!” 馮公公對著身后兩個小太監喊道,“你們沒聽見嗎,趕緊跑去北宮通知!”兩個小太監應一聲,匆匆跑去。 錢妃剛醒,慵懶的坐在梳妝臺前,宮女在給她梳頭發。一個宮女匆匆跑進來,“娘娘,娘娘不好了,剛才來了兩個小太監,讓娘娘搬出北宮,現在馬上!” 一大早上聽見這樣的事,錢妃氣的怒氣上涌,狠狠拍梳妝臺站起,把自己的嬌嫩的手都拍得麻痛,如黃鸝一樣的嗓音厲聲問,“誰這么大的膽!敢讓本宮搬出去!” “傳命的小太監說,是陛下吩咐的!” “陛下回來了?”錢妃聽完轉怒為喜,“快,快幫我梳妝。” “娘娘,可是陛下讓咱們馬上搬出北宮,咱們現在收拾東西嗎?”傳話宮女怯怯問。 “收拾什么收拾,”錢妃對鏡看著自己,“這里是整個漢宮最涼快的地方,本宮才不搬呢!” “你愣著干什么呀,快點給我梳妝!”錢妃對身后發愣的宮女喊。 霍思良帶著暖春到北宮門口,他讓暖春在門口等自己,暖春乖巧的在宮門邊的湖前坐下看湖里的色彩各異的鯉魚。 宮殿中,錢妃迅速給自己化妝,聽到外面通報說陛下駕到,提起自己華麗的粉紅色宮裙而出。剛出去,就愣住了,若不是別人通報陛下駕到,她絕對不會認出來這個渾身灰土,滿臉泥印的人是她盛裝打扮迎接的陛下。 錢妃在霍思良很遠處站住,柔聲叫“陛下~”,其實她本想撲到霍思良懷中,但看霍思良衣衫滿是塵土就止住了。 “錢妃,朕讓人打掃別的宮苑,這個北宮你就讓出來吧!”霍思良開門見山說。 “陛下,我住的好好的,為什么要讓人家搬呀,誰要住進來?”錢妃嘟起小嘴,撒嬌說。 “皇后。”霍思良道,又對旁邊馮公公說,“北宮的宮女和侍者都讓錢妃帶去,她用慣了,不便換人。這北宮的侍者,你挑些老實的人就好,不用太多,皇后用不上。” 霍思良說完轉身就走,馮公公湊到錢妃身邊勸道,“錢妃娘娘,陛下說搬你就搬吧!陛下剛回來,別惹陛下不高興。” 錢妃抓住馮公公衣袖恨切切的問,“陛下說的皇后,皇后是誰!” “就在宮門外湖邊看魚那個。” 馮公公說完,匆匆跟上霍思良。錢妃也跑出來,看到一個也是渾身臟兮兮的女人背影蹲在湖邊,霍思良也和她蹲下,在她身邊說話。 那個女人拉著霍思良手臂,霍思良拍拍她的手,似乎在安慰她,對馮公公又囑咐幾句,然后霍思良就走了。 馮公公行禮后,回到錢妃身邊,“錢妃娘娘,陛下讓老奴在這里照看皇后娘娘。” 錢妃冷笑,“他的意思是讓你催我快點搬吧!”錢妃深深瞪著那個臟兮兮女人的背影,轉身甩袖罵道,“你們都磨蹭什么呢!收拾東西!” 北宮不算上錢妃兩個貼身宮女,一共有宮女十二人,雜役太監十人,這二十二個人忙活起來,整整收拾一天,才把錢妃的東西收拾好。 錢妃的父親是漢國東虞侯,主管漢國東部沿海之地,她的哥哥錢深暗中運營秦漢最大的私鹽幫,她是家中唯一的嫡女,從小分外受寵,是在蜜罐里泡大的千金姐。她從小到大哪里受過此等委屈,居然給一個臟兮兮的“皇后”讓地方! 霍思良沐浴更衣,還未到書房就被冷雨攔住。 冷雨不似以前面色紅潤,光彩照人,這些日子各方壓力,讓她盛妝之下還現疲憊之態,眼窩深陷,看似毫無精神,她厲聲問,“思良,你帶回來那個紗帽女,是不是紅衣魔?” “她是暖春。”霍思良神色冰冷,不怒自威道,“不是魔。” “你要怎么處置她,現在百姓都在宮外面等著燒死她!” 霍思良冷笑,“燒死?我看該燒死的應該是那些人才是!”炎炎夏日,霍思良抽動嘴角的一聲冷笑讓冷雨不寒而栗,這還是她認識的霍思良嗎!霍思良一直以來都溫和善良,眼中從未露過兇意,這次是怎么了! 冷雨被霍思良氣勢鎮住,沒有再多說,隨他來到書房。 寬敞的御書房被一身紫色和紅色朝服的百官擠得看起來十分窄小,還沒等他們開口,霍思良先開口。 “荊州兆尹可在?” “陛下臣在。” “你派人把武昌大道上的難民挨個登記具體信息,包括姓名,家在何處,土地幾畝,去年產量,納賦數量統統記下來,然后和他們當地的縣守一一核對。若是有人拒不登記,還繼續擾亂的,當眾仗二十大板。從今天開始,不再向他們提供賑災糧食。” “可是……可是陛下,他們是想……” “他們想怎么樣就怎么樣嗎!朕以前就是太容忍他們,所以他們才敢來武昌大道來鬧!” 荊州兆尹聽命而退。 “戶部尚書可在?” “陛下臣在。” “你去把各個州郡近五年所報的糧食產量和稅賦統計出來,朕記得,漢國近十年一直是風調雨順,而且五年前開始就減輕普通百姓農田的稅賦,普通百姓之家至少能有一年口糧,就算今年四月來滴雨未下,也不至于到餓殍遍野這種程度!你統計好再與朕稟報。” 戶部尚書帶著戶部的人聽命匆匆退去。 “湯大人可在?” “陛下臣在。” “你熟悉天象,近一年以來是否有長虹貫日,血紅當空,太一宮移之象?” “回陛下,臣未曾發現。” “把你所見告訴天下人,朕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讓他們相信,并深信沒有任何異象!” “……” “……” “……” 霍思良盡量不給這些臣子說可是的機會,因為可是起來就沒完沒了,他以前總愛聽取好多人的意見,然后折中行事。現在的他知道為什么自古以來皇帝都是一個人,而不是兩個三個兄弟一起做皇帝,那就說明,皇帝,要獨裁,有些事,讓自己滿意就好。 這一夜,冷雨失眠,她為漢國命運深深擔憂,霍思良抓著入魔的木暖春不放,一定會引起眾怒,霍流光嘔心瀝血守護的漢國會不會在霍思良手中覆滅! 這一夜,霍思良也失眠,他摟著在自己懷里呼呼大睡的暖春,他在考慮要不要和天下人公布暖春的真實身份,他不能總讓暖春帶著紗帽吧!他輕撫暖春額頭上帶帽子硌下的深印心疼不已。 如果向天下人公布暖春就是紅衣魔,他不僅要面對來自宗室皇親的壓力,朝中大臣的壓力,還得考慮漢國的民心以及各個家族勢力會不會借此起事以及秦國會不會借此與漢國開戰! 霍思良臉色一天比一天凝重,越來越掩飾不住,凝重到暖春再也不敢上前依偎在他懷里,不敢主動索吻。 朝中大臣斗和宗室皇親都逼霍思良和李凌天一樣,追殺紅衣魔。他們還要霍思良把帶回來的女人交由他們處置,不管這個女人是不是紅衣魔。就算不是,天下人覺得她是,她就是。霍思良堅決不肯。 霍思良可以壓下一個人的聲音,但他壓不下滿朝文武的聲音,不過,他始終沒松口。漢國確實有天災,但每朝每代沒有大旱大澇的時候!漢國風調雨順那么多年,難道一年的旱災就要怪在暖春頭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