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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時過半,太陽照在營寨里,地面的長草也顯得有些蔫。 這片營地位于南岸一片丘陵樹林里,現(xiàn)在樹木被砍得稀稀落落,有些被士兵拿來扎營用了,有些橫七豎八的倒在營地角落里。 當(dāng)你走出營帳,士卒們立刻將好奇目光投了過來,你不以為意的招了招手,很快周圍便圍滿了人。 士兵們推崇勇武,雖禁絕斗毆,但比武是十分常見的事,軍營中除了cao練,最常見的便是士兵們互相過招,尤其長期駐扎某地時,主將常以演武提拔親衛(wèi)勇士。 但話說回來,主將自己下場斗毆,這就很少見了。 因此一群武將圍過來苦勸你,甚至連蔣琬都在跟你講,“將此人按軍法治罪后,送回成都收監(jiān)處置也就是了,無論如何,都督都不當(dāng)親自動手啊,否則威信何在?” 你沒回答,只盯著那個面如土色也跟著走出帳篷的倒霉鬼,在你的目光之下,這人數(shù)度想拔劍,數(shù)度又收劍入鞘,兩片嘴唇顫抖著就是說不出話來。 你記得當(dāng)年騎著魅影駒從荊州北上時,見到田野荒蕪,白骨嶙峋,幸存下來的那些人面貌枯槁,靠人相食為生,已近似惡鬼。 而面前這位紈绔身高七尺,壯碩得如一頭公牛,卻連拔出劍的勇氣都沒有。 “都督……”他努力想擠出一個求饒的微笑,但在你看來笑得難看至極,跟哭也差不多。 但為了防止他真的跪下求饒,你還是得說點什么。 “勇敢點兒,”你說,“狗都有反抗的勇氣呢?!?/br> 對于這個體面人的圈子來說,可能這種羞辱已算是不太常見的程度了,因而周圍勸阻的分貝也終于降下去一波,他慘白著臉,慢慢拔出了劍,那張流著冷汗的臉上,兩只眼睛閃著怨恨的火光,如野獸一般盯著你。 ……不是你說,天府之國的生活□□逸了也不好,論氣場別說rou票將軍夏侯惇,哪怕是許昌城門口的曹肇——那才是真以面首青史留名的小白臉——都比這草包貨像個武將啊!這一瞬間你在內(nèi)心真想抱怨丞相幾句,他都把什么玩意兒養(yǎng)在都城禁軍里了? 你嘆了一口氣,“劍拿穩(wěn)了?” 大概你好心的提醒被他當(dāng)成另一句嘲諷了,當(dāng)然,你這提醒本來也跟嘲諷差不多。 他揮起長劍,那張臉上滿是猙獰而扭曲的恨意,口中喝喝有聲的縱身向你沖了過來! 你忽然想起了卞耀。 哪怕今日的你沒有法術(shù)帶來的金手指,僅憑他所傳授的劍術(shù),你也能看出這人動作里的破綻。 他的動作太過隨性,體態(tài)松垮,重心不穩(wěn),揮劍時腳步與劍招完全脫節(jié),雖是個壯漢,劍術(shù)卻與稚童無異。 你側(cè)身躲過,準(zhǔn)備好的迅捷動作法術(shù)甚至都不需要施放,你只要將你那柄附魔了“高等魔化武器”的長劍,順著他揮舞的胳膊下方的鎧甲空當(dāng)處刺進去,如同戳破一只水袋,他連最后的聲音也沒發(fā)出來,嘴里便沁出了血沫,癱軟在了中軍帳前。 周圍一片竊竊私語聲中,你將佩劍上的血珠擦干凈,“給他換上女裝,舌頭割掉,尸體送回他家人處?!?/br> “都督劍法高超,為諸將所不及,想來雍桓死亦無恨,可是他罪不至受此辱尸之刑??!”與雍桓交好的別部司馬周安撲通一聲,跪得痛快,“他人已死,末將求都督給他留個全尸!否則如此運回成都,他家人該如何承受?!” “可以啊。”趁著其他武將沒下跪時,你答得十分爽快,這個眼圈通紅的武官剛露出一絲感激時,你趕緊把話說全了,“你替他么?” 周安臉上的肌rou僵了,“都督何意?” “你看,”你耐心地說,“總要有一個佞幸,不是他,便是你,當(dāng)然,若你勝了我,那便是我?!?/br> “都督?”蔣琬上前了一步,剛想勸阻,被你擋住。 你又追問了一遍,“所以,你替他么?我也可以不殺你,戰(zhàn)時不能卸甲,我來尋一套釵環(huán)送你,每日穿戴整齊,與將士們?nèi)啡绾???/br> 這極其過分的話語聲一落,果不其然你聽到接二連三的憤慨之聲,“都督何以欺辱屬下至此?!我等寧可戰(zhàn)死,也不愿受此羞辱!” “可以??!”你立刻接話,“我羞辱你們,就是因為你們有違抗軍令的勇氣,沒有戰(zhàn)死的勇氣?。 ?/br> ……你竟然又懟住了一片人,不過毫不意外,你從周安的眼里也看到了極其強烈的怨恨,但他最終什么都沒說,乖乖起身,回到了諸將之中。 “那么,明日起中軍下船于南岸步行,前軍趕至羊渠設(shè)防,還有人有意見嗎?”你四周看了一圈,十分滿意,“散帳吧。” 你哼著歌,回了中軍帳,緊跟進帳的是蔣琬。 “都督如此,不怕軍中武將生異心么?” “我不如此,你看他們生不生異心?” 蔣琬一臉焦急,又開始在帳中陀螺步,“軍紀(jì)廢弛,整頓亦非朝夕之功,都督如此,到底逼迫太過!” “那……”你試探性的問,“要不,公琰去寫封信給陸遜?” 他沒明白你的意思,腳步一停,疑惑的看過來,“寫信給陸遜?” “是啊,請他稍等我數(shù)月,等我將軍紀(jì)整頓好了,上下同心,他再打過來?” 事實證明,蔣琬是丞相的后宮,不是你的,因此聽過你的怪話后,他沒再跟你掰扯,而是直接拂袖走人了。 ……可能還得在心里先埋怨幾句丞相的審美,然后再哀嘆幾句丞相怎么有你這樣的夫人? 帳中清凈了,你揮揮手,讓門口衛(wèi)兵把帳門放下,一瞬間整座帳篷黯淡了下來。 你靠在案幾前,開始揉太陽xue。 你恨雍桓必欲置其死嗎? 不,他只不過罵了你一句,按照現(xiàn)代社會的道德觀來看,你打他一頓也就夠了,按照這個時代道德觀來說,你捅死他也就罷了,實際上你對他并無什么殺意,更不至于上升到鞭尸的程度。 那么你恨周安必要在諸將前羞辱他至此嗎? 也不至于,雖然他也有心與東吳暗通曲款,但到底還沒開始行動,在現(xiàn)在存活的這群益州世家籍武將里,絕對不算道德值最低的那一個。 ……你只是單純等不及了,需要用一點非正常方法讓這只軍隊變得更正常,更有戰(zhàn)斗力一些。 離開成都時的你太天真了。 你比照著諸葛亮出征時的物資清單來準(zhǔn)備你自己的,卻沒想過作為既沒資歷,也沒出身,更無軍中經(jīng)驗的你是做不到丞相那般上下敬服的。 如果時光能倒轉(zhuǎn),你該向朝廷和相府索求一大筆財物,用來犒賞將士,提升士氣,而后再用嚴苛的軍法來要求他們,這樣便可省去眼下許多波折。 不過你不是個愛后悔的人,閉目養(yǎng)神了一會兒之后,你再一次搬出了香爐,香料,以及你放在半位面里的許多嫁妝珠寶。 今夜?fàn)I中還是頗為安靜的。 蔣琬在沖撞了你之后,被你禁足在帳中不得外出,據(jù)說他憂心忡忡,你一笑置之,還心情頗好的命人為你端上了名貴的蜀中白酒。 當(dāng)然,鮮少有人能經(jīng)住一壺烈酒,你的酒量也沒那么出眾,用過酒rou之后,你便去歇息了。 丑時過半,營中一片安靜,有人悄悄進了帳,衛(wèi)兵也不通報一聲。 已經(jīng)同東吳暗通曲款的那位武將……你記得是叫范珍?帶著周安,兩個人手持利刃,躡手躡腳,走進帳來。 榻上的人被子蓋得嚴實,睡得也很熟,他們倆互相對視了一眼,使了個眼色,一步,再一步,腳步愈來愈慢,也愈來愈靜。 啊哈!刀光終于落下!扎穿了被子,被子下面卻只有一片虛無,周安一手掀開被子,另一手卻沒拿住短刀。 你聽著這兩人此起彼伏的慘叫,心說,這么大人了怎么怕鬼呢? 行軍之時,決不會等到天亮再出發(fā),皆因軍隊最緊要的便是扎寨,而營寨之物多在輜重車上,因此總是寅時啟程,午后停步。 所以某種意義上講,你也不算是擾了大家的清夢。 當(dāng)你從中軍帳中走出,并喊了幾個巡夜的士卒過來,把你帳中那兩具半死不活的,企圖復(fù)刻范疆張達活動失敗的倒霉鬼拖出來時,你看到有幾名武將竟然是全副鎧甲跑出來的。 “這兩個人心存叛志,意欲刺殺主帥,投奔東吳,”你環(huán)視了一圈,“把他們手腳用長釘釘住,掛在木柱上,立在路邊,派兵士看住,后軍走完之前不許他們死。” “你們幾位——”你好奇臉看了過去,“大半夜不卸甲,是在等什么嗎?” 他們的臉色變了。 “說出來。”你說。 幾個人開始面面相覷,帳篷里出來的士兵也越來越多。 你向著他們走了過去,一只手摸上了劍柄。 白天你用偵測思想聽到的第一道幸災(zāi)樂禍的聲音來自一名江陽籍的牙門將,原來你猜測他也會是暗殺小分隊的帶頭人之一,但你還真沒想到,你的手剛剛按上劍柄,他便跪下了。 “末將,末將聽說周安這廝心存叛志,恐營寨有變,是,是以為防軍營嘩變,故而守夜達旦!”他“砰砰”給你磕了兩個頭之后,眼神里再也沒有這些天以來的負能量了,“末將誓死追隨都督!” 穿甲的武將全跪下了……真慫! “我等皆愿誓死追隨都督!” 一看就是半夜臨時起床的武將們一臉懵逼,摸不清怎么回事,但也跟著跪下了。 士兵們在尋找合適的柱子,將那兩個叛將釘上去,你聽著一聲聲的慘叫,心想現(xiàn)在凌晨三點,今晚還是多云天氣,別說月亮,連他喵半個星星你都看不到,根本無法感受到“你在那萬人中央,感受著萬丈榮光”的瑪麗蘇之力。 但不管怎么說,在接戰(zhàn)陸遜之前,你總算是把這支國民黨軍隊改造出來了。 你環(huán)視周圍跪倒的烏壓壓一片,嘴角一翹,“現(xiàn)在你們總算懂得了——你們應(yīng)當(dāng)畏懼我,甚于畏懼死亡?!?/br> ※※※※※※※※※※※※※※※※※※※※ 預(yù)警:本章有女主黑化行為,女主任何行為和觀點都不代表作者的三觀【 作為一條咸魚,作者并不是馬基雅維利主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