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的黃昏總是很短，太陽好像一下子就落下西山，涼風(fēng)趁機作勢，席卷黑夜。

    陸燚叉著腰，站在籃球框下，一邊慢慢喘氣，一邊笑著看著對面不遠處運球的江淮。

    本來想去器材室看看有什么可玩的，但器材室肯定是關(guān)門的。所以陸燚就很有經(jīng)驗地從第一間教室走到盡頭的教室，搜刮看看有沒有籃球。

    這不，還真讓他給找到了。

    “淮哥，球框就在你的正前方，可以投。”

    江淮雙手接住球，將球放到自己胸前，雙腳用力一蹬，發(fā)力一投。

    兩秒后，他聽到了球砸在籃板上的聲音。

    沒有投進。

    陸燚跑過去撿球，“沒有進。”

    他走到江淮身邊，摟著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抱著球，“沒事，人和動作都很帥。”

    “謝謝。”江淮抬手擦了一下額頭的汗，“但我還是覺得投進比較重要。”

    陸燚笑著看他，不接他的話，也抬手幫他擦汗，“口渴嗎？”

    江淮搖頭。

    然后好一會兒都聽不到動靜。

    可是江淮根據(jù)這小半年對陸燚的了解，現(xiàn)在這個男人一定在思考一些自己的腦洞，而且是關(guān)于他的。

    “干嘛？”江淮先開口道。

    陸燚正是一副被自己的腦洞征服的得意表情，聽到江淮一說，笑容明顯，“干嘛？”

    江淮聽到他笑也跟著笑，“你干嘛？剛才怎么突然不說話了。”

    “因為我突然有一些想法。”

    陸燚話音剛落，江淮就感覺陸燚的手離開了他的脖子，然后摟上了他的腰。

    江淮勉強一笑，“我感覺是不好的想法。”

    “放心吧淮哥，我舉過鐵。”

    陸燚說完就要雙手把江淮給舉起來，“我把你抱到籃板下邊讓你投。”

    江淮雙腳已經(jīng)離地，一下子慌了，“陸燚！不用，你快放我下來！”

    “不行，你別亂動。”陸燚是真的直接抱著江淮的腰，然后往上提一下，抱到了江淮的大腿。“男朋友今天一定讓你投到球。”

    江淮一只手抱球，一只手放在陸燚的頭頂，用深呼吸來緩解不安，“謝謝你，但是我覺得沒必要。”

    “不行，這次要聽我的。”陸燚真的已經(jīng)走到籃球框下，“淮哥，投吧，你抬手就要摸到球框了。”

    江淮即使內(nèi)心里百分百信任陸燚，但他始終是不敢松手。

    “淮哥，投啊。”

    過了一會兒，江淮輕嘆，“燚哥，我突然覺得投得帥比較重要了。”

    “什么？”陸燚故作聽不見，其實心里已經(jīng)因為計劃得逞而樂得不行。

    “我說。”江淮低頭，“投得帥比較重要！”

    “既然你都這么說了。”陸燚把他穩(wěn)穩(wěn)地放下來，幫他整理衣服，“那我也不好用這種辦法來讓你投球。”

    江淮稍稍松了一口氣，然后聽到他不要臉式的語氣，“要是有人看到我們這樣來投球，不是覺得我們有病，就是覺得我們是智障。”

    “嘖。”陸燚不滿，“就不能是秀恩愛啊。”

    江淮把球塞他懷里，“有病。”

    “恩愛。”

    “真的是有病。”

    “真的是恩愛。”

    江淮側(cè)過身，“誰要跟你恩愛了，回家。”

    “你不愛我了，我不帶你回家。”陸燚扯著他的衣角。

    江淮：“幼稚。”

    陸燚握住江淮的手，“誒？我男朋友呢？”陸燚看著旁邊微笑著的人，“你好，你看見我男朋友了嗎，我來接他回家。”

    “你男朋友誰啊。”江淮被他帶著往前走。

    “我男朋友好像不見了。”陸燚與他十指緊扣，“那就把你現(xiàn)拐回家了。”

    江淮一笑，“有病。”

    回他的是一陣笑聲，化了成風(fēng)，但比風(fēng)溫柔。

    ………………………

    白居圖書二十四小時書店

    “桐胡同邊上那個人好像是江沨。”陸燚把車停在路口，等著一分多鐘的紅綠燈。

    江淮坐在后面探頭出來，“怎么了？”

    “他在跟一個男人說話，這個男的……”陸燚皺了一下眉，“好像是中午遇到的那個風(fēng)衣男。”

    “什么？”

    陸燚知道江淮看不見，耐心解釋道，“就是今天我們?nèi)齻€從書店出來不小心撞到的那個男人，穿著風(fēng)衣，戴著口罩，看著不像本地人，會不會是江沨的朋友？”

    江淮坐直，“不是很了解。”

    紅燈一過，陸燚就跟著車流前進，停在了書店門口。“到書店了，淮哥。”

    “嗯。”江淮抓著他的肩膀下車。

    陸燚把車放到人行道上的停車位上，拔掉鑰匙下車，走到江淮身邊扶他。

    旁邊走來一個人，半路攔住他們，“我來扶他吧。”

    陸燚往邊上一看，就見到江沨那張與江淮有幾分相似的臉，現(xiàn)在想來連聲音都有些想同。

    江淮不想讓陸燚為難，就說道，“陸燚，那你先回家吧，天應(yīng)該很晚了。”

    陸燚看了一下手機，也才晚上七點多。他點了點頭，“好，那我先回去了。”

    “那你星期一一定要來接我。”江淮的表情很認(rèn)真。

    旁邊的江沨看了一眼弟弟，又偏頭對上陸燚的眼神，雖只一瞬，但他感覺到了莫名的敵意。

    陸燚看著江淮，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似乎在保證答應(yīng)他的事情，“好。”

    三人在門口道別，然后各自回家。

    陸燚把車開出到路口，然后又見到了那個風(fēng)衣男，他正站在對面的馬路邊，好像一直盯著書店的方向。

    書店里的氣氛與外面的秋風(fēng)一樣，冷默。

    四個人圍在餐桌邊上，桌面上的菜正緩緩地冒著熱霧。

    江沨夾了一塊排骨給云芬瓊，“媽，你多吃的rou，你瘦了很多。”

    看到江沨好像比以前更懂事了，云芬瓊一下子紅了眼，連忙點頭，但還是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江淮。

    云朵坐在旁邊，看得真切，心里也很是欣慰。她看向江淮，“小淮，你想吃什么，小姨幫你夾。”

    江沨一愣，看著江淮像正常人一樣端碗吃飯，雖然慢，但是看上去并不像個盲人該有的動作。

    他突然想到剛失去雙眼不久的江淮，也是不讓人喂，自己一個人抓著碗，扒著吃，吃相很狼狽，但幸好是沒餓著。

    三年不見，江淮不僅高了瘦了，性格也開朗了不少，總之，是往好的方面發(fā)展。

    “小淮今天似乎很開心。”江沨想到陸燚那個眼神，心里還是有些不愉快。“今天跟你那兩個朋友去哪里玩了？”

    云朵也加入到話題里，“是小寶和陸燚嗎？”她看回江沨，“他們啊，是小淮在新學(xué)校認(rèn)識的新同學(xué)，他們是好朋友，關(guān)系很好的。”

    云芬瓊見他很意外，“他們就住在我們家附近，經(jīng)常來找小淮玩，所以我和你小姨也認(rèn)識那兩個孩子，人是真的不錯。”

    江沨點頭，“那就好。”

    江淮一直沒說話，令這個話題一下子就結(jié)束了。

    其實今天早上的爭吵已經(jīng)令云芬瓊有些忐忑，他不是害怕江淮這個人，是因為她做為母親，對兒子說出那種事，對于她一個母親來說真的太失敗了。

    她是害怕江淮會對她有抵觸，會惡心她，更討厭她，更害怕江淮會覺得他自己是一個不應(yīng)該存在的存在。

    而且她向江淮解釋完之后，江淮一點表示都沒有。

    所以現(xiàn)在的她在江淮面前說話一點底氣都沒有。

    ………………………

    陸燚回家回到半路，又折回書店，應(yīng)該是說去桐胡同接陸昭。

    “我還以為你不要這個弟弟了呢。”張胖帶著陸燚去自己房間，還不忘調(diào)侃一下他。“他大概睡有半個小時了，你怎么帶他回去，把他叫醒？”

    陸燚剛想開門，突然停了下來，“那要不然今晚的晚飯直接在你家吃吧，我媽今晚不回來，她去外地了。”

    “可以啊。”張胖和他又折了回去。“那我去隔壁王奶奶買點菜回來。”

    陸燚點頭，“嗯，那你去吧，我去煮飯。”

    “好。”張胖走了兩步又折回來，“喔對了，我爺爺吃過了，不用煮太多。”

    “好。”

    ………………………

    浴室里正傳來嘩啦啦的水聲，伴隨著這陣水聲，江沨也正在外面參觀著弟弟的房間。

    昨天回來到現(xiàn)在才有機會進來，而且應(yīng)該今晚會是他們兩兄弟一起睡。

    昨晚他是在旅館睡的，因為家里沒有多余的被子和床，主要是他沒敢問江淮的意見。

    他翻著江淮的課本，上面干干凈凈的。他又看到角落里的幾個箱子，打開其中一個，看到里面江淮以前的東西，突然釋懷一笑。

    原來很多東西江淮都還留著，其實他還有很多地方都保留著以前的模樣。

    比如說愛書，和念舊。

    他剛想伸手去拿那一本五三，江淮就從浴室里出來。

    “小淮。”江沨站直，把箱子合起，“抱歉，翻看了一下你的東西，就墻邊的這幾個箱子。”

    江淮擦頭的動作一頓，他坐到床邊，“那是媽放這的，說里面有你和我的東西，我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你隨便翻。”

    江沨心中的萬種想法都被江淮的一句“不知道里面是什么”給堵了回去。

    他走到床邊，坐到江沨的旁邊，“聽媽和小姨說你的成績很不錯，看來你變得很厲害嘛，很像我當(dāng)年讀高中的樣子。”

    “我就是我，你就是你，沒有什么像不像的。”江淮從枕頭底下拿出按鍵手機和他常用的mp3。

    江沨無奈，“別拆你哥的臺啊。”他看到江淮手上的東西，“嗯？媽不是說你沒手機嗎？”

    “……”江淮把手機收回褲袋里，摁著mp3，“朋友送的，聯(lián)系方便。”

    “陸燚？”

    “嗯。”

    江沨對陸燚的評價一下提升了不少，也將今天的那個敵視的眼神解釋是因為江淮對自己冷漠，然后做為好朋友的陸燚也跟著敵視。

    “陸燚確實很不錯，外貌優(yōu)秀，看起來性格不錯，對你又好，那我就沒什么可說的了。”江沨站起來，“那我先去洗澡了。”

    江淮點頭，“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