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看看嗎?
學術討論會的主題,是有關精神創傷導致的精神類疾病的探討。 筆尖戳了戳手上的筆記,甄真想起燕寧這幾年好像專攻精神類藥物研究,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緣由。 討論會結束前,組織者,也就是大學醫科院的院長在會上,忽然提起她見過的一個少見的精神疾病例子。 說是十五年前,某個富豪之家被綁匪盯上,綁架了母親和幼子,在光線昏暗的工廠餓了這對母子兩天,精神極度衰弱之時,綁匪當著母親的面,欲掐死幼子。 那可憐的母親,眼睜睜看著綁匪雙手掐住兒子細嫩的脖頸,一點一點地用力,讓幼子窒息。 最后兩母子是得救了,綁匪桃之夭夭。母親因為受到極大的心理創傷,以為兒子已經死了,變得瘋瘋癲癲。 第一階段的瘋癲癥狀結束,第二階段母親開朗起來,天天開懷大笑,然后第三階段,母親陷入意識恍惚狀態,感知遲鈍、呆滯,情感越發淡漠,睡眠越差。 整個醫治過程非常艱難,鎮定劑打多了對病人健康有害無益。也有醫生提出,讓這位母親見見她還健康的兒子。 可惜毫無用處。 她的狀態越來越差,每天靠營養液和藥物吊著命,后來這家人提出,把母親接回家。 這位母親回到熟悉的環境,倒是不排斥吃飯喝水睡覺等一系列生理問題,表面上看著,和普通人沒什么不同,可她卻再也不說話,也不笑了。 燕教授坐在甄真旁邊,小聲跟她說:“燕寧幾年前在國外的時候,接觸過這個病人。可能是覺得她太可憐了,他考慮了很久,才決定回國專攻精神藥物。因為在國外他們希望燕寧研究細菌。” 甄真倒沒想到,燕寧回國還有這樣一層關系,她想了想,問道:“那位病人現在也還沒痊愈嗎?” 燕教授搖頭:“沒那么容易,精神創傷一是靠藥物和醫生的診斷方案,二是靠自己。她要是自己不愿意走出來面對現實,再好的醫生都沒用。” 甄真點頭。 這個略沉重的案例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院長說得是,綁匪是故意在母親面前掐死兒子,以成年人的力道不可能掐不死幼童,而孩子沒事,母親瘋了,家庭背景又是富豪之家,有點耐人尋味。 研討會結束,甄真從座位上起身時,總算感覺到一絲疲憊感,生產耗費了身體大量精力體力。 即便在秦家每天各種營養品藥品當飯吃,失去的東西,也很難填補回來。 此刻九點,入了夜,春風涼爽,攜著濕潤的水汽四處游蕩。 甄真披散著長發,微微闔眼,雙手插在風衣口袋,慢慢地走出校園,她準備打車回去。 到了校門口,昏黃的門燈下,一個身材頎長的男人靠在大門石柱邊。 季靈在公寓里和荊青學著怎么帶孩子,比如換尿布和沖奶喂奶等等。 但零歲芝芝聰明的很,精神又足,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滴溜溜轉,好像看得出他是生手,每次他一伸出手要碰,她就抬起rourou的小腿,啊了一聲,毫無震懾力地踹過來。 季靈有點生氣了,死丫頭,碰一下怎么了? 荊青沖好奶粉過來,見他臉色不愉,有些好笑:“你們別小看這些孩子,他們看起來好像什么都不懂,其實一直在觀察你們。” 季靈:“她才一個多月大就會踹人,長大了得多兇悍。” 說話的時候,云慕青打了個電話過來,讓他去大學接甄真,這時候她肯定累了。 季靈當然沒意見,掛了電話,對芝芝說:“我懶得伺候你。再見。” 芝芝抱著奶瓶美滋滋地喝,眼神都沒給他一個。 荊青感慨這孩子生來就是一副冷艷高貴的模樣,和他家兩個混小子就是不同。 甄真迎著風過去:“你怎么來了?” 季靈趕緊把帶來的圍巾展開,把她從頭到脖子裹了一圈,云慕青說她現在體質一定不如之前好,不能吹風。 “我擔心你,過來接你。” 甄真把圍巾拉了拉,露出眼睛和口鼻。忽然想起今天醫科院院長說的案例,以及秦靜在秦家與她說過的關于季靈的事。 倘若兩者聯系起來,再結合云慕青和郁清卓曾說過季靈無法放下他的母親。 與其說是被季家束縛,倒不如說季靈是牽掛他的母親,才一直被季家掌控。 那么,綁架的真相,季家到底有多少人知道? 路上,季靈開著云慕青的車帶她回去。 甄真狀似不經意地問他:“季靈,我見過你爸好幾次,好像一次也沒見過你媽。” 季靈專注開車,稍稍分了神,想了想,他抿緊唇,說:“她生病了,還在國外醫治。” “你不去陪她嗎?還是她身邊有其他親人?” 封閉狹窄的空間,突然讓人有些窒息。 季靈坐直了身體,握著方向盤的雙手緊了緊,又松開,顯得有些躁動不安。 “我陪了她很久,稍微離開一下也沒關系。” 甄真視線掃過他略緊繃的側臉,還是沒再問下去。 季靈像是感覺到氣氛有些僵硬,轉移話題說:“芝芝好像不喜歡我。” “為什么?”甄真手肘撐著窗框,支著下巴看窗外。 “她不讓我碰她。” 甄真笑了一下:“她只是不喜歡陌生人。” 季靈嘴巴一撅:“可荊青她就不怕排斥。” “荊青?” 季靈解釋:“云慕青找他來照顧芝芝。” “哦…”甄真又笑了一下,“那是因為她看得出,誰能給她東西吃,誰給她換尿布伺候她,把她照顧得舒舒服服。” 季靈表情微妙:“她才多大?” “這是人類生來的一種本能。很多時候,我們在面對一件事時,潛意識已經告訴了我們很多,這件事很怪異,這件事能不能成功,這個人能不能信賴。 只是,隨著年齡增長,人們靠積累的見識經驗和所學的知識,習慣性用主觀判斷問題,反而會忽略這種與生俱來的本能。” 季靈:“…她是天賦異稟吧。” 甄真不置可否:“在秦家的時候,她和她哥哥睡在一張床上,哥哥倒是老老實實,該睡就睡該吃就吃該喝就喝,不鬧不哭。” “她呢?” 甄真好笑之余,提到芝芝的哥哥又有些落寞。 “如果哥哥睡了,她醒著,她會把哥哥踹醒,或者扯掉他被子,讓他醒來和她玩。也不知道她到底像誰。” “…” 為什么帶回來的不是哥哥? 季靈說:“能不能給我生一個?” 甄真唔了一聲:“看機會。” “什么時候可以?”季靈忽然臉紅起來,又心疼,“你那還痛不痛?我看過一個孕婦分娩的視頻,太…” 太過可怕,更何況甄真生了兩個,他根本不敢提出性愛的要求。 甄真說:“已經愈合了,不然你以為我帶著那樣的傷口能到處走動?” 季靈小聲地說:“我能看看嗎?” “暫時不行。” 季靈心想這一忍,不知又要忍多久。 季靈又說:“我再送個鉆戒給你。” “為什么?” “和我結婚。” 甄真扭頭看他:“你先去試試能不能說服你爸,或者等你媽病好之后。” “可這樣下去我還不知道要等多久!”季靈看著車窗前方,不能移開視線,“我又要出國了,回來的時候說不定你已經懷了云慕青或燕寧的孩子!” 甄真:“先以學業為重,燕寧和云慕青基本立業,季靈,你告訴我,你除了季家之外,自己還剩什么。能獨自離開季家,一無所有地拼搏,賺錢養家嗎?” 季靈抿緊唇:“你總是這樣用冠冕堂皇的道理把我推走。” “等你能獨當一面了,我哪來的理由推走你。” 季靈愣了一下,轉頭看她:“你的意思是,你愿意和我結婚?” 甄真指了指前面:“誰也沒這么說,看前面,我還不想死。” 季靈撅噘嘴,轉回來專心開車。 等他們回到云慕青的公寓,荊青說要離開,麻煩了他那么久,甄真跟他道謝后,讓他以后有事也可以找她幫忙。 沒一會,燕寧也來了。 季靈擋著他不讓進:“這房子就這么大,你湊什么熱鬧,回去睡床不好嗎?” 燕寧被他的孩子氣搞得很無奈,兩人在門口僵持的時候,甄真抱著芝芝從客廳探出頭:“季靈,讓他進來,我有話跟他說。” 季靈沒動。 甄真說:“你幫我抱著芝芝,照顧她一下,現在她熟悉你了,你注意一下抱的姿勢,她應該不會那么排斥你。” 芝芝啊了一聲,奶聲奶氣的,也不知是反對還是贊同。 季靈動容了,頭先轉過來,然后慢慢地一步一步挪過來,老實說,他是很想抱她。 光看著就軟綿綿的,像一團棉花一樣。 甄真把芝芝遞給他,指導了他一下姿勢,在季靈雙手和懷里沉浸在難以形容的奶香與柔軟的包裹中時,甄真朝燕寧揮揮手,示意他進臥室。 燕寧稍稍起了點綺念,瞥過客廳的季靈,理智告訴他,大概不是他想象的好事,季靈第一個不答應。 甄真沒關臥室門,走到房間角落,恰好是能把客廳的季靈收入視野的方向。 燕寧見她神情正經,心里也有些沉重:“怎么,你身體出了什么問題嗎?” “不是我,”甄真聲線放低,她雙手環胸,靠在墻上,“我聽說你專研精神科藥物是因為一個病人?” 燕寧表現出些許驚訝:“叔叔告訴你的?” “嗯。能跟我說說那個病人的情況嗎?當然,我是想了解一下。沒有插手的意思。” 燕寧蹙眉,神情沉沉:“好幾年前的事了,也不知道她現在怎樣。我無意間從其他同事口中得知這個疑難雜癥,就想去看看,結果…” “結果?” 燕寧目光拉長,露出回憶的神情:“那個母親太安靜了,而且她很美,整個人乃至氣質好像存在虛幻里面,讓我留下很深刻的印象。” 甄真說:“那你知道那個病人姓什么叫什么嗎?” 燕寧想了想,他只關注那個病人的病,至于她什么身份,沒有特地去記。 幾秒后,他想起來:“她姓季!” 說出這個姓氏的同時,燕寧恍然間明白什么,猛地看向客廳里逗著芝芝玩的季靈,一瞬間,聯系上了。 楍彣後續祇恠ЯOυЯ0ひщυ。íń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