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雨落長安
呂布命高順與裴元紹分別帶兵攻城,一直到夜里才停下,城墻上的張濟這才松了一口氣。 帥帳之內,張濟癱軟在座椅上,一言不發。身邊一個三十多歲的將軍,也是滿身污血,盔甲殘破。張濟休息片刻,喝了口水,才開口道:“繡兒,在守下去也無濟于事,你連夜帶著家小和你叔母離開吧。” 壯年男子便是張繡,聽聞張濟的話,立即搖頭道:“不行,我誓死與叔父共存亡。” 張濟嘆氣一聲,有些無奈。 營帳門簾被拉來,那布衣男子大步走進來。 張繡趕緊走上前,恭敬道:“賈先生,事到如今,我等當如何行事?是棄關而逃還是繼續守關。” 此人正是賈詡,素擅于明哲保身的賈詡竟然沒有隨李傕逃走,而是留在關口!賈詡搖頭道:“明日一早,開關投降即可,何必再想御敵之策?” 張繡父子震驚不已,張濟猶豫片刻,問道:“先生不是說我等若投降,必死無葬身之地么?” 賈詡搖頭道:“李傕將軍幽禁獻帝多年,故而不能投降,而我等只是奉命行事,投降必然無妨,呂布連黃巾反賊都能接納,為何不會接納我等?” 張繡道:“明日一早,我等便開城投降?” 賈詡笑道:“不可,我等不能主動投降,而言等呂布招降。” “呂布豈會招降我等?” 賈詡笑而不語,張濟起身道:“先生的意思,莫非是故意放出李將軍撤退的消息?” 賈詡點頭,滿意道:“主公言之有理,我等只需……” 在臧霸與何議還在兩岸對持之時,當日晚上長安城北二十里的渭水之上,突然出現了五十多條船只,更奇怪的是,渭水北岸出現了四千騎兵。 張遼與魏延各率領兩千騎西渡黃河以后,一直晝伏夜出,謹慎行軍,一路上躲過郭汜的斥候十二次,才安全來到渭水北岸。躲藏了整整四日,終于在這天夜里等到了船只。 從傍晚開始,天就開始陰沉,入夜便下起蒙蒙細雨。到達高陵,甘寧趕緊吩咐將士開始鐵鎖連舟。甘寧到北岸找到張遼與魏延,便商量過河的相關事宜。 河寬不過二十丈,水流卻很湍急。甘寧吩咐將穿橫放,排成兩排,先連鐵鎖,然后一個一個的鋪板子。 張遼與魏延在此苦等四日,可是憋屈壞了,聽到鈴鐺聲,趕緊迎上去,喜悅道:“甘將軍,可把你盼來了,我等嚴陣以待,可等候你多時了。” 甘寧好氣道:“老子可是提前一天來的,文遠你敢跟我較勁,我便叫兄弟們回去了。”張遼哪里說的過這個流氓,只能認錯。 按照呂霖的交代,三人再次將計劃縷了一遍。此時有令兵過來,語氣急促道:“稟甘將軍,河對岸斥候發現我們了,兄弟們沒有追上,跑回長安城了。” 甘寧皺著眉頭,開口道:“命所以兄弟們加快速度,一邊鏈接鐵鎖,一邊搭接板子。” 令兵立即跑過去傳令,張遼開口道:“某立即去集合將士馬上到河邊,能過去多少先過去多少。” 甘寧點頭,轉身回去督促加快搭接板子,等到張遼與魏延四千騎到達河邊時,其中一邊木板已經鋪好,另一邊才鋪了不多。 張遼率先騎馬踏上木板橋,水位并沒有下沉多少,只是不夠寬敞,為安全起見,只能兩騎一起并行通過。 為了趕在郭汜援兵來臨之前渡河,張遼下令兩騎并行,快速渡橋。半個時辰,張遼兩千騎才渡完河,另一邊魏延剛開始渡河。但是不久,令兵便傳來郭汜援兵前來的消息。 天亮以后,黑云壓城,雨落長安城! 長安城距離高陵不足二十里,郭汜接到消息心慌意亂,潼關都已經派不出兵救援,如今又有敵軍兵臨城下,郭汜再也顧不得那么多,如果不能擊敗這些敵軍,長安受不住,自己的命也不保。 郭汜立即率領五千步卒向北進發,十里外迎上了兩千騎。見對面主將張遼,抱拳道:“張遼將軍,好久不見!” 張遼雖然在呂布手下是大將,但是與李傕、郭汜還差一個級別,若不是局勢不利,郭汜斷然不會與他說話。只是如今將軍對立,寒暄也沒有什么意義,只盼望兵敗后能有一條活路。 張遼也拱手道:“好久不見,郭將軍忤逆獻帝、不尊漢室,招我將主公討伐,如今可是聚眾來降?” 郭汜哪里想到張遼把話堵的這么死,氣憤不已,喝道:“無知小兒,我本打算饒你一命,不想你口出狂言,我今日便教教你,仗是如何打的!兄弟們列陣!” 一排大盾放在前面,長矛穿過盾牌縫隙。張遼冷笑一聲:“兄弟們拉弓!” 兩千騎取下掛在腰上的弓箭,拉弓如滿月。郭汜大驚失色,鐵騎竟然帶弓箭,太可恨! 張遼大刀一揮,如雨般的箭矢射向郭汜結成的盾陣,隨即收起弓箭立即沖鋒。郭汜軍被箭矢所擾,來不及重新結陣,張遼已經帶著騎兵沖殺過來。盾陣幾乎失去作用,張遼帶頭沖殺。 退無可退,郭汜索性傾盡全力沖殺過去。 張遼率領的兩千騎是在洛陽新組建的,很多士卒都是第一次上戰場。盡管這幾人在外風吹日曬已經習慣,但是真正將軍敵對時,心中還是恐懼不已。 所有騎兵手持大刀,是比尋常大刀窄兩寸,卻長三寸的新制長刀。兩個月的訓練,所有將士都能揮動自如。 陳昭是從并州過來投軍的,今年只有二十歲,入伍后體能就相當不錯,被選拔為張遼將軍座下沖鋒營的將士。剛入伍兩個月的陳昭已經成為他們隊體能第一的優秀新兵,即便老兵油子也不敢大意。 老伍長郝大牛是陳昭的伍長,今年四十二歲,在沖鋒營算得上年齡大的。但是所有兄弟都對老伍長欽佩不已,尤其是騎射技術,在全隊都是可圈可點。 然而他卻陳昭這個新兵手上吃過兩次虧,老伍長雖然心里不服,卻反而對他越發器重。這次出戰,老伍長把五個人叫到身邊,都是一群新兵蛋子,老伍長罵道:“不要怕,你越怕他們越要砍你,你砍他們,他們就不敢砍你了。” 幾個弟兄們壯著膽子上了戰馬,跟在郝伍長身后。當張遼將軍下令時,包括陳昭在內的幾人都顫抖著雙手拉弓,平時訓練時百夫長講的東西都忘了大半。也沒管瞄沒瞄準,一聲令下集體放箭。 陳昭不知道自己的箭有沒有射中人,反正看到對方盾陣倒了好多人,也不管有沒有自己射中的,收起弓箭,便隨著老伍長一起沖過去。這樣的動作演戲無數次,沒有經過大腦思考便嫻熟的做出拉弓、射箭、收弓、踢馬腹、沖擊這一連貫動作。 直到沖進盾陣,老伍長的長刀砍下第一顆頭顱,陳昭被濺起一臉鮮血時,才想起此刻不應該發呆。顫抖的雙手緊緊的抓住長刀,砍向向自己馬腹刺過來的長矛,再提起到,劈在盾陣上。 老伍長回頭吼道:“往前沖!”身后七八人齊夾馬腹,一起向前沖,忽見敵方一步卒扎向老伍長馬腹,陳昭哪里來得及提醒老伍長,一刀砍在那卒的脖子上,鮮血飛濺,士卒倒地。第一次殺人,陳昭大吼:“啊…”身體劇烈顫抖。 即便是亂軍之中,第一次殺人也會有很大的心里陰影,陳昭沒有注意到一桿長矛刺向他的馬腿。 戰馬被刺,陳昭摔倒在地上,顧不得起身,卻見三桿長矛刺向自己。避無可避,必死無疑之時,一把長刀斬斷三桿長矛,大吼道:“快起來!”陳昭慌忙起身,大刀劃過那三人的脖子。 卻在此時,老伍長摔下馬,身上插著一根長矛。陳昭趕緊接住老伍長,說不出話…老伍長緊緊捏著陳昭的手臂,用最后的力氣喊道:“給老子活…著…” 活下去!老伍長用自己的性命讓我活下去! 陳昭放下老伍長尸體,立即翻身上馬,向前沖殺。陳昭心里無比冷靜,因為將軍說過,越冷靜越容易活下來。他要活下去,把老伍長那一份也活下去! 雙方都是抱著死戰到底的決心,像方才老伍長那樣倒下的人不計其數。與此同時,渡河的魏延兩千赤龍營也來到長安城西門外,沒有任何預兆便開始登城。 郭汜留在城內的三千守卒哪里見過這樣攻城的!沒有箭樓、沒有投石車,只有兩千身穿鎧甲手拿繩索的將士,就那么直接往上爬而且竟然爬上來了!守卒們震驚不已,都忘記了御敵。 其實城內根本沒有準備任何御敵措施,所有將士都沒有想過會有敵軍突然出現在長安城。 兩千將士爬上去兩百人時,郭汜的守卒才陸陸續續往過趕。但是郭汜守卒是三千戰斗力最差的,赤龍營的士卒又是如何訓練出來的?光爬墻的本事都將他們震懾出心理陰影。 當三千守卒趕過來時,已經爬上來近一千二百人,剩余八百人都被守卒摔下城墻,有的同歸于盡。總體來說,死亡的不多,其余受傷的也無力再爬墻。 按照呂霖的要求,不能放過一人西逃!魏延便組織眾將士爬墻,打他們個猝不及防。盡管很心疼摔死的將士,但是這是最有效方法。 戰爭,哪有不死人的? 戰爭結束越快,死的人才越少。魏延這種方法確實是速戰速決。城墻上一千二百赤龍營拔出短刺刀,與三千守卒短兵相接,竟然不分勝負! 甘寧是整個戰場上最不安分的人,雖然只帶了一千水軍,但是上了岸,甘寧的水師也能陸戰!先前已經說好,一人一個門。魏延去了西門,張遼去北門,那么甘寧就去了東門。 東門是最難啃的,因為潼關馳援最及時,但是甘寧就喜歡硬骨頭,啃著才有味道。秋雨雖然下的不大,卻很冷,如此一來反而加快了進軍速度。只是還沒有到東門,在灞河之畔,甘寧便遇到三千步卒。 見到一隊敵軍,甘寧和他的部曲可高興壞了,卻見那三千人盡是殘卒,甘寧便那么不高興了,好不容易有一碗rou竟然不好吃!甘寧郁悶了半天,不好吃的rou也是rou,吃吧! 這一隊殘卒正是李傕率領的三千殘卒,準備繞過長安,輾轉雍州進入北涼,哪里想到才走了五十里,便在灞河邊遇到敵軍堵截,緣分啦! 沒有任何征兆,因為兩邊都沒想到;沒有任何寒暄,因為兩邊都不認識;沒有任何遲疑,甘寧帶著他手下一千流氓軍沖殺過去。 這段時間,袁紹完全拿下了并州,兵分兩路,命長子袁譚、郭圖、辛評、汪昭、彭安、焦觸等將進兵青州,將顏良、文丑、張郃、高覽等將攻幽州,原本打算另立一個皇帝的,可是幽州牧劉虞竟然不配合,袁紹威脅了半天,沒有任何效果。 袁紹賊心不死,想盡辦法挑唆劉虞與公孫瓚開戰,等劉虞戰死,這會兒貓哭耗子打著給幽州牧劉虞報仇的旗號騎兵進攻幽州。 此前還給洛陽獻帝請了一道旨意,劉協哪里有什么主意,只好召呂霖進宮問他意見。呂霖此時哪里顧得幽州那么遠,那讓他們打吧。便回稟獻帝“公孫瓚殘害幽州牧劉虞,無端挑起戰爭,實在是目無王法!大將軍為陛下征討公孫瓚,討伐逆賊,實乃忠義之舉。陛下可頒布圣旨,命大將軍全力討伐公孫瓚,并將逆賊壓到京都,再對大將軍極其部曲論功行賞。” 獻帝當然很同意,卻不知呂霖幫他留了個心眼,袁紹討伐公孫瓚,必然帶不回公孫瓚,最多就是首級,到時候再責難公孫瓚一番,就不用再給什么獎勵了。 袁紹是個聰明人,自然知道獻帝那邊的心思,只是他如今已經位極人臣,不需要獻帝再給他什么封賞,只需要做事情名正眼順即可。 兗州濮陽城內,這次是曹仁獨自守城,曹cao帶著四萬大軍與夏侯家兄弟、曹家兄弟二次征討徐州。此次徐州城內,正在上演三讓徐州的故事,關羽和張飛鼓著大眼睛做忠實觀眾。張飛更是心急如焚,無奈劉備死活不接受。 “玄德呀,老夫知道你忠心漢室,又急公好義、有勇有謀,老夫年老昏聵,實在無力守衛徐州,老夫希望你幫老夫守護著徐州六郡的百姓,玄德不得再推遲!” “陶公莫再說出這種話,陶公是漢室忠臣,先帝親封的徐州牧,備對陶公亦是敬佩萬分。若備受了徐州牧一位,與城下的曹cao又有何異?陶公斷斷不能將備至于不忠不義的火爐上烤…” 這樣的對話已經進行了五六次,連張飛都記住了他們的說辭,劉備還在不厭其煩、聲淚俱下的表演。 城外十里,曹cao安營扎寨,主帳之內,身高不過六尺的曹cao坐在主帥位,卻極有威儀,左側坐著程昱、荀彧、和荀攸,右側坐著夏侯兄弟、曹洪、曹純,還有身高與曹cao一般高的樂進。 已經到徐州五日,陶謙卻避而不戰,曹cao兵糧步卒,徐州若久攻不下,豈不可惜?曹cao一臉愁容,沉聲道:“諸公有何妙計?” 曹洪立即起身,抱拳道:“稟報主公,末將愿與樂進將軍率八千攻城營攻城,三日之內必然攻下徐州!” 曹cao本想呵斥曹洪,卻還是忍住沒開口,只是瞪了他一眼,荀彧趕忙開口道:“徐州城池堅固,強攻并非上策,必須引城內守軍出城。” 就知道荀彧夠聰明,曹cao笑著問道:“文若有何妙計,快快道來!” 荀彧嘆息一聲,道:“陶謙在徐州素有賢名,主公由以此下手,陶謙投鼠忌器,必然開城出戰。” 曹cao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