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霽覺得任何一個人遇上那樣的情況，都會全力施救。

    “我們被隔離起來，用了特效藥，全都痊愈了。”裴霽的語調(diào)微微輕快了些。

    現(xiàn)在除了免疫力弱點，沒別的影響。這樣的結(jié)果，已經(jīng)很好了。

    除了說起小女孩沉重些，裴霽并不覺得有什么艱難的，她試圖用輕快的語氣感染宋邇，然而宋邇沒有這么好糊弄。

    每則關(guān)于w病毒的新聞她都看了，從沒見過有人說研發(fā)了特效藥。

    裴霽的手瘦削，手指上的指節(jié)明顯，宋邇捏了捏她的手指，瘦得像是只包了層皮，可是她的手心卻很暖。

    “對不起。”宋邇道歉，“我不該讓你去西非。”

    她向裴霽保證：“我以后都不會逼你做不愿意做的事，我不會再讓你離開。”

    她甚至想要時時刻刻都看到裴霽，看住她，確定她安全無虞。

    可是裴霽聽到她的保證，卻沒有想象中的開心。

    她輕輕地吐了口氣，彎了下唇角，對著宋邇，點了點頭，盡力顯得開心：“好。”

    宋邇也笑了笑，她低下頭，心里的沉重一絲都沒減少。

    她的耳朵小小的，耳垂看上去就很軟，裴霽是想讓她高興起來，便伸手捏了一下，引起她的注意，但宋邇抬頭看過來，裴霽看到她有些茫然的眼睛，和面上的自責(zé)，她突然就不想粉飾太平，因為她的粉飾太平，并沒有讓宋邇放下自責(zé)。

    她把話說了出來：“我不高興。”

    宋邇慌了一下，平放在床上的雙腿曲起，側(cè)身對著裴霽，裴霽也坐直，她看著宋邇，認真地說：“救她對我來說，不是一件壞的事情，而是一件必須做的事，所以為此感染病毒，也是我應(yīng)該承受的后果。”

    “如果能重來一次，我希望你不要讓我去西非，也不是因為我會在那里差點死掉，而是我們本來就應(yīng)該一起面對。”

    裴霽覺得她說得有些繞，就停了下來，想要找一種更明了表達方式。

    但宋邇聽明白了。

    “如果單單是因為我在那里遭受的事，是不用跟我道歉的，相反，小女孩還應(yīng)該感謝你。”裴霽又說。

    宋邇的自責(zé)更深：“我……”她直覺是再次道歉，可裴霽剛說了不用道歉。

    她無所適從。

    裴霽看了看她，很突然地抱住宋邇，把她壓在床上，宋邇嚇了一跳，卻沒掙扎，抬手摸了摸裴霽的額頭。 “我們睡覺。”裴霽說道。

    宋邇太緊張了，她還在自責(zé)里，神經(jīng)繃得很緊，睡一會兒，放松一下，會好很多。裴霽這么想著，她半壓在宋邇身上，卻沒壓得她不舒服，帶頭閉上了眼，宋邇側(cè)頭看了她一會兒，也跟著閉上了眼。

    外面走廊上有來來往往的腳步聲，卻并不吵，反倒形成了一種特殊的頻率，十分催眠。宋邇不知不覺地睡著。

    醒來的時候，天黑了，裴霽已經(jīng)從她身上躺到了床上，還在熟睡。

    宋邇深思她說的話。

    看起來對感情遲緩的教授，其實是一個在感情中學(xué)習(xí)能力超強的學(xué)霸，只是她起點太低，所以總讓人誤會她是后進生。

    但其實，她看得很透徹。

    她動作很輕地從床上起來，裴霽睡得太熟，沒有被吵醒。

    宋邇下了床，本來是打算去買晚飯的，打開病房門，卻看到裴霽的助手坐在走廊的木質(zhì)長椅上，見她出來，他忙站了起來，有些尷尬地笑了笑，抬手揚了揚他手里的飯盒：“晚飯。”

    “謝謝。”宋邇接過來。

    助手松了口氣，他剛剛推門進去，看到她們在睡覺，忙退了出來，還有些發(fā)愁晚飯要怎么辦，幸好宋小姐醒了。

    他正想告辭，宋邇卻叫住了他：“我想向你打聽一件事。”

    助手便停住了步子。

    “我們坐下說。”宋邇又道。

    他們在長椅上坐下。

    “裴教授感染病毒后，用了什么藥？”宋邇徑直問道。

    助手有些意外她竟然不知道，但考慮到她和裴教授的關(guān)系，也就沒做隱瞞：“是一種半成品，說半成品也不對。一般藥物要經(jīng)過五期臨床試驗，才能生產(chǎn)應(yīng)用，但那種藥在動物身上試驗時就因藥效太強，沒有通過，還處于改進狀態(tài)。教授感染病毒后，潛伏期短，爆發(fā)得很快，是病人當(dāng)中癥狀最嚴重的那一部分。所以領(lǐng)導(dǎo)主張，大膽地用了那種藥，就當(dāng)碰個運氣，反正不會更糟了。”

    醫(yī)院走廊的頂燈十分明亮，宋邇獨自坐在那張長椅上，助手說完話已經(jīng)離開了。

    “所有人都很急，領(lǐng)導(dǎo)快嚇?biāo)懒耍瑝毫Υ蟮煤脦状未螂娫捊o院長，我記得用藥的第二天恰好是國內(nèi)的除夕，教授的狀況很糟，藥物反應(yīng)強烈，大家都以為她活不下來了。”

    助手唏噓的聲音仿佛還在宋邇耳邊回響。

    她知道是什么時候了，教授跟她說，不用等她的那天，恰好就是除夕。

    那幾天她反常地有些黏人，說的那句“我的小貓呢？為什么不在我身邊？”總讓宋邇不時地想起來。

    所以，她說這句話時，是她最脆弱，最需要她的時候。

    宋邇坐在外面，裴霽睡醒，發(fā)現(xiàn)身邊空了。

    她坐起來，看了眼時間，猜想宋邇大概是去買晚飯了。

    她去洗漱，然后看到了窗臺外，懸掛的天上的月亮。

    其實，感染病毒后，她第一反應(yīng)就是得告訴宋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