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夢里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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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應該隨著戰火一同埋入廢墟的銅鈴,如今卻好好兒的出現在了這里。 就好像本應該死在那座牢籠似的宅邸里的她,如今也活生生的站在這里。 眼前一切皆是真實嗎?莫不只是一場臨死前的大夢,夢里山河穩固,家人俱在,只是待她睜眼那日,一切都會如夢幻泡影,煙消云散。故人已死夢中見,而她的尸骨正躺在亂葬崗中,與故國一同埋葬腐爛。 可怕的念頭如附骨之疽,爬滿了柳書意的全身,她四肢僵冷,臉色一寸寸變得蒼白。 裴落青察覺到了柳書意的不對勁,見她身子搖搖欲墜,不由快步走下臺階,伸手就要去扶:“你怎么了?身子不舒服?” 柳書意下意識的往后退了一步:“我沒事……就是有點累,想回房休息。”她盯著裴落青的臉,腦中亂成一團,這個人也是真的活著嗎? 裴落青動作微頓,將手悄然收了回去:“我送你。” 柳書意視若無睹的越過他,徑直往前走去,墨青色的裙擺在風里微微散開,一深一淺的掃著灰白的石徑。 裴落青見她腳步虛浮,心下擔憂,想要開口卻又不知從何說起。二人一前一后,沉默著回了禪房,柳書意魂不守舍的將門啪一聲合上,把裴落青無情的關在了門外。 裴大將軍:“……” 正在院子里喝茶吃點心的幾人回頭望了一眼,蓮歌忙跳起來,撣了撣裙子上的點心碎屑,正要過去,被季辰一把拉了回來:“咱們就別去摻和了。” 閑云手里轉著個沉水老山檀的佛珠,恨鐵不成鋼道:“都說美人鄉英雄冢,貧僧著實不明白,這情之一字到底有何妙處。” 裴落青冷下臉色,掃了他一眼:“你對她做了什么?”書意來時心情還好著,就是見了他才變得失魂落魄。 閑云嘆道:“貧僧做了什么已經不重要了,終究啊,是人算不如天算。” 裴落青:“你終于意識到你算命不準了?” “……”閑云手里的佛珠一滯,“滾滾滾,趕緊回京去,也不知我做這么多到底是為了什么。”他指著寺門趕人了。 裴落青在柳書意門外又站了片刻,然后抬手叩了叩門,“我要走了,”他頓了頓,又解釋道,“每日我都要去兵部點卯,需得連夜趕回去。”陛下如今已生了戒心,不準他無詔擅自離京,這話則被他咽到了肚子里。 柳書意低低的應了一聲,她的聲音離的很近,似乎就隔著薄薄一層門板。 “我明日一早就回來。”裴落青最后說。 待他離開后,柳書意忽然拉開了房門。 “你們這里哪處最高?”她問倒茶的小沙彌。 “就是那鐘鼓樓了。”小沙彌指了指遠處,一座烏木描金的塔樓沉默的立在暮色里。 柳書意提著裙子轉身跑了,踏著古舊的樓梯爬到鐘鼓樓頂層,扶住闌干往外看。 遙目所望,落霞飛盡,桃林成海,綿延細長的官道上一騎黑馬絕塵而去。 樓梯上傳來腳步聲,閑云不疾不徐的走上樓來,站在柳書意的旁邊,柳書意伸出手指著遠處的桃林:“請問大師,你看到了什么?” 閑云望過去:“桃紅柳綠,農舍炊煙。” “不是的,不是,”柳書意白玉的指甲摳在老舊木闌干上,關節都失了血色,“明明是一片尸山血海,是白骨露野,千里赤地。” 閑云面露無奈,曲起手指敲在柳書意的腦袋上:“醒一醒,看看清楚你眼前的是什么。” 柳書意捂住額頭,閑云身上的檀香味道隨著袖風撲來,將血腥氣盡數吹去,所見之處哪里還有什么山河殘破鐵馬硝煙。 “我眼中所見,就一定是真實嗎?”這是她能問出口的問題,心中卻另有問不出口的恐懼。 起初她從昏睡中醒來,以為自己是得上天垂憐,重活一世,就好比將一座修歪了的高塔,盡數推倒重來。但那銅鈴兒提醒了她,世間會同時存在兩個一模一樣的事物嗎?若有,那必定一真一假,一虛一實,既然前世為真,是不是就意味著,今生為假? 閑云不答,將問題又拋回了她:“你覺得呢?” “您聽過莊周夢蝶的故事嗎?”柳書意喃喃道,“我怎知此時的我是莊周,還是蝴蝶?” 閑云突然伸手探向柳書意的肩頭,收回去時,白皙的指尖上多了一片粉色花瓣:“這是何物?” 柳書意低頭去看:“桃花瓣。” “錯了,”閑云將花瓣團在掌心,再攤開時,竟飛出一只粉蝶。 柳書意睜大雙眸,看那粉蝶繞著閑云上下翻飛:“蝴蝶?” “又錯了,”閑云一指點在蝴蝶上,粉蝶瞬間化為一瓣桃花,隨風翻轉,散入暮靄之中。 柳書意心頭一震,不由遠離了閑云一步,他一身素白僧衣,從容不迫的站在那里,面目在余暉中半明半暗,眉心殷紅,狹長的雙眸微微上挑,仿若逢魔時刻出現的惑人妖孽。 “莊周夢蝶,又何必執著誰真誰幻,或許,二者皆為真實呢?” …… 入夜之后,渡魂寺下起了潑天大雨,雨水一陣急似一陣,擊在窗欞上噼啪作響。 許是心中存了事,睡著以后,柳書意做了夢。 起初是一片濃重的腥紅,待看清一切,才發現是個布置奢華的禮堂。 柳書意覺得有些眼熟,仔細打量,發覺竟是定遠侯府的正堂。卻又十分的陌生,她從未見過府中如此大擺喜宴——當年她是被一乘小轎抬進去的,莫說喜宴,就是龍鳳燭都沒點一根。 堂中擺著精致的筵席,紅燈高懸,燭影幢幢,卻空無一人。 一場無人赴宴的婚禮。 柳書意轉過身,在喜堂的正中央看見了一座極盡華麗的棺槨。 天上忽然劈出了一道閃電,雪亮刺目,在漆黑的夜空里劃出張牙舞爪的刀痕。風雨瓢潑而下,重重紅紗幔帳肆意翻卷,仿佛是一群狂舞的妖魔——這哪里是喜宴,這分明是一場冥婚! 柳書意的臉上褪盡了血色,神使鬼差般向著那棺槨走去。 棺中是她自己,竟然不覺得意外:一身血紅繡金的嫁衣,金絲攢珠的步搖,雙眸緊閉,唇若涂朱,雪白修長的脖頸上有一道觸目驚心的傷痕。 自己果然是死了罷?柳書意模模糊糊的想,將身子探向棺中,幾乎就要跌進去。 身后忽然傳來“砰——”一聲巨響。 一個衣著華貴渾身濕透的青年從雨幕里撲進了喜堂,將手中喝盡的酒壇狠狠摜在地上。 他雙目赤紅,步履蹣跚,一步一步走到棺槨前。 柳書意有些驚懼的看著他,以為他發現了自己,但他只是死死盯著棺中之人,精致俊美的臉上一片陰冷瘋狂。 “為什么?為什么你就是不醒?”青年雙手抱頭,撕扯著自己的頭發。 “到底是哪一步沒做對?!”他像游魂一般,在棺前來回徘徊,仿佛一頭被囚于籠中,只能暴怒狂吼的困獸。 柳書意被他癲狂的樣子嚇了一跳,不由往后退了幾步,腳下不知踢到了什么東西,滾碌碌往一旁滾開。 低頭去看,枯槁焦黑,面目猙獰——是一個人頭。 她瞪大了眼睛,捂住嘴,將驚恐死死咽回肚里。 “誰——?!”堂上的男人一聲爆喝,驀地轉過身來,深藍紫色的眼眸里全是兇狠陰鷙。 那里卻什么都沒有,除了一個微微晃動的焦黑人頭。 ========================= 不卡劇情卡文筆,菜雞寫手寫的太艱難了_(:з」∠)_ 沉墨書:說好的這章我出場呢? 后媽:出了呀(。) 沉墨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