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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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是隨便問問,我好奇而已!”林初月趕緊打斷了他,“我也是頭一回來京城,以前從未見過這般世面,覺得好奇才讓他多問問。” “好奇那些身無長物的寒門學子?” 邵硯山明明語氣平淡,臉色如常,但說出來的話,實在讓林初月恨不能找個縫鉆進去。 下次再談起這些,她定然不到主屋的院子里了! 心里掙扎了會兒,林初月還是決定如實說了,反正終究是自家人,也不會被別人聽到。 “倒不是好奇……我不是也不小了嗎……就”林初月絞著手指,狠狠心才開了口,“就,物色物色夫婿?” “前些日子進京時,你不是也說讓我多關心關心自己嗎,我這也不是做到了嗎!”林初月說著,一邊扯著唇角。 “所以,那些寒門學子,就成了你的網中之魚?”他看著她,神色淡淡的,但那雙漆黑的眼又似有情緒翻涌。 他讓她好好關心自己,有說過讓她去榜下捉婿嗎? 她要是這么著急嫁了,為何不與阿爹說,父母之命,這樣不是更好?非得自己拋頭露臉做這樣的事? 可想想林初月與阿爹說自己想要找夫婿。 他……總覺得很不舒服。 即便知道這樣做是合理,毫無錯處,可他仍舊不太舒服。 他……這是怎么了? 壓下情緒,他把雙手攏在袖中,放置身后,在林初月看不到的地方,那雙蒼白近乎病態的指尖掐進手心,用勁太大,手背青筋乍起,微微顫抖。 林初月被他說得更加不好意思了:“哪能說是網中之魚呢,我哪有那樣的手段,說不定我看上了人家,人家還未能看上我呢,我可沒那么篤定?!?/br> 她好像絲毫不介意一般,沒有太過激烈的反應,只是眉目間帶著幾分羞怯,貝齒不時輕咬下唇,視線游離,緊張不安。 是了,女子談起自己婚嫁之事,總歸是這樣的。 邵硯山直直看著她,目光趨于平淡。 他沒資格過問,沒資格多管,甚至作為親人,他還應該幫她才是,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奇怪極了。 “你很好。” 是那些人不一定配得上你。 聽見邵硯山這鼓勵的話,林初月臉頰微紅:“那或許是因為我們一家人,阿硯向著我才這樣覺得,旁的人,可能就不是這樣看了……” 林初月自己也覺得自己還行,長得不算差,現在也還算能掙錢,雖說出身算不得太好,但至少在這世道安身立命是絕對不算難事,甚至她目前的條件,也算夠得上富庶家庭的邊了。 杏榜上的寒門進士缺錢,她有錢,她需要品行能有保證的夫婿,寒門學子又大多品行上佳。 越這樣想著,林初月覺得還是有幾分可行。 但她以后若在京城定居了,是不是要把阿爹帶過來呢? 想到這里,林初月抬頭看向邵硯山:“阿硯,你說我們要不要找個時間,把阿爹也接來京城?” “若是我真看中了喜歡的,也好讓阿爹幫我把關,阿硯你覺得呢?” 邵硯山看著她,眸色復雜卻又不置一詞,隨后他轉身出去。 “時候不早,我去做飯?!?/br> 怎么阿硯也不和她商量商量這事兒?算了,也不著急,反正還早著呢。 只是再過些日子就要殿試了,阿硯怎的不去看書,還到幫她做起家務來了。 想到這里林初月趕緊喊住他。 “阿硯你回房歇著吧,我來!” * 這日正是品繡大會初賽,林初月挑了身還算喜慶得體的衣服換上,帶著自己這段時間辛苦繡制的繡品,跟著陳大人過來的人上了馬車,一同去了那品繡大會出賽的場地。 這品繡大會在京中,一年一度都是由當今皇后主持,算得上每年早春最盛大的一次儀式。 今年,又趕巧,碰上了三年一度的會試,京城內外,可比往年來都熱鬧了許多。 街道四通八達,往來人流繁密,林初月在馬車上都能聽見嘹亮的叫賣聲,街道上往來人流熙熙攘攘,她坐的馬車,在道上行進的都磕磕絆絆,她坐在上頭一顛一顛的,全然不如往常通暢。 靠近那品繡大會的場地,周圍的談論聲,歡笑聲才漸漸變小。 林初月掀開簾子往外看,外面的人流已然沒有剛才那樣多,周圍的建筑倒是要比之前路過的街道更加高聳些。 再走了沒一會兒,便到了品繡大會的場地。林初月跳下馬車,跟著陳大人派過來的人,隨著品繡大會接待人員的指引,往那品秀苑里走。 這品繡苑位于城東,是開除皇帝特地為了每年一度的品繡大會而建造的別苑,專用于品繡大會初賽,先是通過這出賽篩出一批人選,之后的賦題賽,就要進皇宮內評比。 先不說繡工,光對人的心態,也是有很大的考驗。 雖說出賽不在皇宮內評比,但主持品繡大會初賽的人,卻是皇宮內十二監之一的尚衣監首席掌司和幾位監工,這幾位內官,平常只在皇宮里各司其職,若不是這一年一度的品繡大會需要,斷然不會出宮。 初賽的規則很簡單,首先先交出自己代表作的繡品,之后再有幾位掌司監工評選,每人說不定都會被問上幾句話,更有甚者,會被當場要求繡下繡作,所以相應的,交了作品之后,參賽者還不能立即離場,需得等到自己的繡品評選完了之后,方能離開。 雖提前就已經知道了參賽流程,但想起要直面內官,林初月心里或多或少都有幾分忐忑。 這交作品的順序,并不是由你先來便可,而是按照各個府邸所派繡娘抽簽決定先后。 林初月她們運氣好,那位代表他們抽簽的蘇繡繡娘抽了個第三,也就意味著,她們會是第三家交作品的府邸。 輪到林初月時,她不卑不亢的將自己繡品呈上,隨后緩緩走到自己位置上,垂首等待著這幾位內官的評定。 和之前那幾位繡娘立刻收獲了評價不同,她的作品倒是被看了好一會兒,才有內官對她開口。 “林姑娘,你這繡藝流派,應是顧繡吧?” 林初月應聲抬頭:“是?!?/br> “竹林深處,曲徑通幽,炊煙裊裊,倒是意境深遠,”說著那位身穿尚衣監服制的內官,伸手撫了撫那繡圖,“落線平整,幾乎沒有接口。” “我在尚衣監待了十幾年,也未曾見過一副意境這樣好的顧繡圖,林姑娘年紀輕輕,造詣卻不淺。” 林初月不置一詞,只微微俯身,面帶笑容。 坐在主位上的內官,因著旁邊人幾句話看了林初月一眼,原本云淡風輕的內官突然心下一驚,片刻后才又恢復鎮定。 “許久沒見過顧繡的傳人了,不知這位林姑娘,可否再簡單繡上一副絹帕給我們瞧瞧。” 林初月沒想到,這當場繡繡品的事,居然讓自己給攤上了,但早就做好了各種心理準備,這事也在她的承受范圍以內。 隨即,內官吩咐旁人遞尚針線繡繃,林初月想了想,朝窗外看了一眼,片刻后立即下針。不到兩炷香的時間,繡品已經完成,林初月束了線后取下繡繃,遞上了自己這幅絹帕。 上面一根枝椏,帶著一朵栩栩如生的杏花,零星幾個小花苞。 坐在主位上的內官,看著這條繡帕,心里微微觸動。 “林姑娘技藝精湛,短短兩柱香,成品也如此之好……” 聽到這話林初月心里基本有了信心,想來這初賽,應當是穩妥了。 也確實如林初月所料,她順利通過了初賽。 后面半月,她將參與在皇宮內舉行賦題賽。 有人歡喜,自然也有人憂愁。 這短短一輪初賽,就已經篩掉了一大半的繡娘,甚至有不少人含淚欲泣,拿著自己的繡品面上沮喪。 林初月這邊結果,倒基本上都是好的,他們這邊各個流派的繡娘,只被篩掉了一半,相比其他家來說已經好上不少。 畢竟厲害的可全在流云閣和寶翠樓那邊了。 又和那幾位繡娘交流了幾句,林初月才坐上馬車回了家。 她到家時,差不多過了晚飯點快有一個時辰。 放下自己的東西,林初月隨便收拾了會,轉身就打算去廚房隨便弄點吃的,卻不巧,迎面撞上了剛從房里出來的邵硯山。 他穿的很單薄,早春天涼,也只罩了件海青色的直身,內襟綴系帶松散的系著,外襟干脆就沒系,搭在那,領口松松垮垮,隱約露出淺淺的一片玉色。 眼尾鬢邊還掛著水珠,一頭烏發濕漉漉的,身上帶著nongnong的水氣,想也不用想,應該是剛洗完澡。 他出來的匆忙,一晃看見林初月,怔頓片刻后,下意識攏緊了衣領,動作忙亂,顯然也沒想到林初月會在這時進來。 今日既是品繡大會初賽,也是殿試的日子。 兩人都是天還未亮就出發動身,一個去皇宮保和殿,一個去城東品繡苑。 殿試和會試不同,只有一日,但學子生員們都是黎明而入,日暮才歸,整整一天都忙著考試,也是在令人疲憊。 甚至為了這殿試莊重禮儀,許多生員在這一天內,都不會吃任何的東西。 滴水未沾都算是正常。 殿試禮節繁多,雖只考策問,但光是策題,許就有五六百字,多時上千。 在那樣多人注目,且有許多翰林學士朝廷大臣,甚至還可能碰上皇帝的環境下,想要審題再做策文,實在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總結來看,要參加科舉一路過來,除了對學識有所考察之外,對體力上的要求也著實不算低。 “阿硯怎么穿的這樣,少不再加件披風?晚上風有些大,很冷的?!闭f著林初月,下意識便要把主屋的門關上擋風。 邵硯山走過去,出手攔住了她:“我去廚房隨便做些吃的,很快回房?!?/br> 做吃的,難道阿硯也才回來沒多久? “阿硯何時回來的?” “半個時辰前?!?/br> 林初月愣了會兒,隨即上下打量了他:“一回來就洗澡?” 他略略錯開頭:“……恩?!?/br> 她笑了笑:“真是巧了,我也才剛回來,阿硯你在里面等著吧,我去做吃的。” “你頭發還濕著呢,去拿帕子擦擦?!?/br> 說完這句話,不等邵硯山回答,林初月便推開主屋的門,轉頭去了廚房。 再等林初月端那兩碗面進來的時候,邵硯山已經把衣服重新整理了一遍,端正整潔,絲毫沒有剛才的倉促。 明明是晚間,那有人洗了澡后還把衣服穿的那樣一絲不茍的。 吃過面后,不等林初月起身,邵硯山一聲不吭,端著碗去了廚房收拾。 林初月:阿硯還是一如既往的勤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