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若你選擇我

    陳星子身子酸軟，四肢都像被拆卸過又重組一遍。標間面積小，一覽無余，沒有另一個人的身影。

    她抿著唇，起床想要去清洗一下自己，腳剛挨到地板，腿間突然淌出溫熱液體，順著大腿蜿蜒流下，她驟然僵住。

    在一旁的矮桌上抽紙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一盒藥，什么的字對她來說并不熟悉，直到翻過去看到說明。

    陳星子覺得自己有點累，從行李箱抽出一條裙子，便進了浴室。草草沖過澡，又回到被子里躺下。

    窗簾拉得嚴實，幾乎看不出正值中午。她有意識地忽略微笑發來的資料。

    殷青時回家換了身衣服，隨便去了公司一趟，再回到酒店時，不過下午叁點。

    刷卡進門的動作很輕，有些意外，床上的人還在沉睡，未施粉黛的小臉依稀窺得幾分少女時的青澀模樣。

    一旁的藥保持著沒有開封的狀態，和她的手機并排躺著。

    殷青時目光掠過那方屏幕時微頓，拿了起來，鎖屏密碼四位數，他順手輸入她生日，就解開了。

    頁面自動跳到微笑和她的聊天記錄，一個109kb的文檔，名為“殷青時資料”，下面還附贈幾張他與不同女子的同框圖，不得不說，很有迷惑性。

    恰好對面撥來電話，他毫不猶豫地接通。

    “星子，看見我發的資料了嗎？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這狗男人不知道在搞什么勾當，竟然撩過這么多meimei！”

    殷青時看了眼床上的人，移步到浴室里，聲音低沉:“謝小姐，這么喜歡管別人的事?”

    對面一頓，好半天才說道:“殷青時?你怎么跟她在一塊兒?”

    “昨天她在酒吧花錢買我陪他，謝小姐就在后面，難道沒有看到嗎?”

    微笑冷笑了聲，“你還在怨她?你以為她當時留下來能有什么用嗎，那時候你有能力一個人照顧她嗎？現在她好不容易回來了，我把你那些事兒捅出來是我不地道，不過也得警告你兩句，可適當點吧，別作過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合則聚不合則散的道理，還用我多說嗎？嗯?”

    “結果最差也不就是一拍兩散么，她大不了包袱一背，再回美國去，跟你老死不相往來，你能拿她怎么樣？”

    殷青時看著鏡子，映出一雙冷漠的眼睛，他彎唇，不帶什么感情的說:“哦?是嗎？”

    “她要是知道你這么為她著想，得多難堪哪。”

    微笑皺眉，一句你什么意思還沒有問出口。那頭已經傳來惡劣話語。

    “畢竟跟我做了之后，連藥都不愿意吃呢。”

    然后利落掛斷電話，一出浴室，就看見床上那人不知道什么時候醒了，眼神淡淡，看著他。

    殷青時捕捉到她面上一閃而逝的難堪羞愧，心口有些不適，被他壓下去，舉著那部手機搖了搖，說:“你的朋友的電話，我擅自接了，抱歉。”臉上卻很坦然，沒有一點抱歉的意思。

    陳星子掀開被子，纖薄的女體暴露在空氣中，男人眼神微變，定定看著她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突然綻開溫軟笑意，抽出他手心的手機，說:“沒關系。你吃飯了嗎？”

    殷青時看不透她，心里莫名焦躁，他冷著眉眼點點頭。

    陳星子笑了笑，說了聲“那就好。”

    然后坐在床邊，低頭查看手機，衣服也沒套一件，似乎也不打算吃飯。

    殷青時告訴自己不要管她，她愛怎么做都別去關心她，最終還是忍耐不住，扔了件外套過去。

    陳星子不以為意地抖掉，說:“我不冷。”

    微笑傳來的圖片像素不低，像是參加活動的時候被拍的。她一張一張看過去，男人眉眼干凈清朗，杯盞間游刃有余，從少年長成男人，于他來說只是魅力和財富更高一個層次的改變。

    陳星子心里在慶幸，自己那時候選擇了另一條路，換來如今一個敢出現在他面前的姿態，同時也在不安，少年人的感情能在四年一點交集都沒有的情況下持續多久？

    至少，圖片上的人跟他站在一起，也沒有違和感。

    女人放下手機，重新披上那件長及腿根的外套，何必呢，糟蹋自己不會讓他心疼，只怕會更叫他瞧不起。

    陳星子抬頭看著安靜站在旁邊的男人，說:“現在再談，還方便嗎?”

    然后兩人在兩把藤椅上并肩坐下。

    “四年前離開，我現在還是不后悔。”陳星子看著墻壁上的金色壁紙，緩緩陳述:“那時候我失去了母親，真正意義上的孤立無援，在那種情況下，我沒有一點信心去幻想將來，我只有很多擔憂，很多害怕。”

    “我那段時間很消極，反復去想，如果我們最后沒有走到一起，我應該如何自處，我什么都沒有，只能依附你的情況下，如果遭到……厭棄呢？”

    殷青時睫毛顫了顫，沒有開口。

    “可能的確是我自私，想要給自己留一條后路吧。”

    陳星子講著講著，突然覺得無趣。追逐是她，逃避是她，挽回也是她。殷青時又憑什么為她的懦弱自私買單，即使很不愿意承認，但她——應該已經打擾到他現在的平靜生活了。

    殷青時說:“那現在呢?為什么回來？”

    “想痛快點，做個了結，無論結果如何，我只是想要一份答卷。”

    男人微嘲，“這次又給自己留了哪條后路?”

    陳星子轉頭看著他，“沒有，這次沒有后路，我賣掉了他們留給我的H市那套房子，如果我找不回你，起碼可以做到不打擾你。”

    殷青時聽到打擾兩個字的時候就攥住她下巴，冷眼看著她:“你憑什么說不打擾?你有什么資格講痛快啊？”

    “那時候你因為什么屈服？現在你又是因為什么示弱?”

    “陳星子，我求求你，你給我一個答案，讓我痛快點行不行？”

    男人眼底漆黑，看著她的樣子像要把她吞吃入腹。

    陳星子從剛才就一直忍住的情緒轟然坍塌，她咬著牙，上身不斷顫抖，好半天，才從嗓子眼擠出句話來“是我，統統都是我。”

    “是我太自卑。”

    “對不起，殷青時，對不起！”

    “我……我很自卑，我像一個老鼠，妄想你，但是我配不上你，我都知道……”

    “我怕有一天你會看清我，然后……討厭我，不要我了。”

    “我想，或許那樣的離開，能幫助我在你心里留下的印象更深一點，為我爭取更多……等我回來，說不定，說不定我就能與你并肩。”

    “嗚……”

    陳星子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語無倫次地坦白。聲音都哽到聽不清，還執著地在講，想要暴露出自己的所有，交換一個得到救贖的可能性。

    剛才情緒不穩的男人突然冷靜下來，慢慢給人順著氣，看著她眼睛紅腫，臉蛋都被淚水浸潤，仿佛被欺負慘了的樣子。

    殷青時喉結滾動，一下一下拍著懷里人的后背。

    直到她哭得沒有力氣，還倔強地揪著他的衣服，怎么都不肯松開。

    殷青時無奈的表情像是回到了學生時代，陳星子有些呆滯地看著他明顯軟化的神色，忽然開口，聲音很澀。

    “殷青時，你可不可以把我帶到你家里去，我好害怕一個人住酒店。”

    “床單不舒服，走廊好吵。”

    “我剛才說謊了，我不是要個答案就走的，我舍不得把你讓給別人。”

    “我只能賭一把，萬一你真的選擇我呢。”

    女人得寸進尺的樣子一如既往，讓他毫無招架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