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掉網頁之前，夏嶼又看了眼江川的簡介，照片遠不如真人生動，但也是分分鐘可以出道的水準，而下面的個人履歷，更是完美詮釋了那句話——明明可以靠臉吃飯，偏要靠才華。

    她更多的是感慨，原來這些年他做了這么多事。

    眼下她自己也有一個提升的機會，經過這次考核，她所在項目組的負責人升了，留下一個空缺，候選人有兩個，她和另一個叫孫杰的男同事。

    孫杰比她資歷深，在她剛來時對她頗為照顧，但她很快發現，私下討論時她提出的想法都變成他的。去年年會上，他們部門有個民族舞，有人提到她的傣族扮相挺亮眼，孫杰幾杯酒下肚，面上帶了幾分輕浮，說句：“她的腦子比身材更性感。”

    最近她注重打扮，他更是斷定她在約會，還打趣問什么時候喝喜酒，并且遺憾地說我們部門就要失去一員悍將了。

    這天下午，辦公室里沒別人。

    孫杰看著經夏嶼優化過的ppt，贊一句：“女性就是擅長細節。”

    夏嶼呵呵：“人人都該注重細節，因為細節藏魔鬼。”

    對方沒聽出弦外之音，靠近了一點說：“咱們田總和張總一起創業，為什么張總始終是ceo，田總現在卻負責人事？”

    夏嶼余光瞥見肖貝貝和一個女孩走進門，忍著惡心，問：“為什么？”

    “因為她負責的幾個項目都無疾而終，男女在思維和格局方面的差別……聽哥一句，可別跟田雨樺似的，跟男人爭了半輩子，到了這個年紀，想結婚都過了最佳生育期，說到這個，男人的生育期那才叫長，這說明了什么？”

    夏嶼心說，男人八十歲也能生兒子，是不是自己的就不一定了。

    但她只是笑一笑：“按照物以稀為貴，說明女性更高級。”

    孫杰眼睛一瞪，發現辦公室多了幾個人，用手點了點她，“你呀，就一張利嘴。”

    待他離開后，夏嶼看向肖貝貝的方向，后者沖她做了個“筆芯”的手勢。

    這可不是比心，是“捏死他”。

    不出意外，這番話很快就會傳到田雨樺耳中，來找肖貝貝的那個女孩，就是人事部的，而且還是田總的親戚。

    通過她跟江川那個小插曲，她可是見識到了“廠花”名不虛傳。

    ***

    兩日后，結果出來，孫杰出局。

    對于這種勝利，夏嶼并沒有太多喜悅。她只是得到了應得的，用了曾經不屑的手段。就是因為時不時遇到這種人，才讓她在感情問題上越發務實，了解一個人需要時間，經營感情更需要精力，有這時間精力，不如用來提升自己。

    但一個人久了，也會有無助的時刻。

    比如裝修時，怕被工人糊弄，她熬夜看攻略，那時就想，有個男朋友就好了，哪怕什么都不懂看著也能嚇唬人。然而等房子收拾好了，她又慶幸沒有多出一個人來搶占空間，把房間弄得臟亂差，畢竟愛干凈愛做家務的男人似乎并不多？

    想著這一切時，夏嶼正在夜跑。她正反思自己是不是越來越“獨”了，還是說當女人經濟獨立，對男人的需求就不再是功能性，而是更純粹的情感或生理上的需要？

    手機忽然響了，她快跑幾步，來到路燈下接聽，站在光亮處更安全。

    居然是有人請吃飯。

    還是希冀資本的江總。

    第3章

    電話不是他本人打的。邀請對象不只是她，一共十來個人，都是公司各部門的負責人，或者說中堅力量。所以這件事還沒完，還在繼續考察？這人行事果然讓人捉摸不透。

    夏嶼收起電話，做了個深呼吸。

    路燈下，蚊蟲飛舞，讓人想到一個詞，紛紛擾擾。擺在眼前的現實是，她既不能賣了房子，也不能辭職，重要的是，狹路相逢，她不能退縮。那就以最好的狀態直面吧。

    她當即決定，再多跑上一圈。

    希冀資本請客的方式很洋氣，在別墅會所戶外燒烤。

    出發前，夏嶼在衣柜前糾結許久，試了幾條裙子，又覺得太隆重。最后換了一套修身運動裝，頭發扎起來。他不是喜歡西裝革履裝深沉么，那她就減齡扮嫩。

    到了地方，才發現另外幾位女同事都比她隆重多了，其中一位還穿了純白的小禮服，特意做的發型和美甲，不知道還以為來相親的。

    讓所有人意外的是，主角沒出現。

    希冀資本來了五個人，都很年輕，有vp和投資經理，都是從北京總部飛過來的。其中最年輕的那個叫岑東，上次跟江川來過公司，他解釋說江總臨時有急事去了外地。

    有人明顯失望，夏嶼頓覺呼吸順暢。

    云水是沿海城市，這座別墅就是臨海而建，坐在花園里，海風拂面，別提多愜意。

    有同事感慨說，這輩子都沒機會住進這種地方。希冀資本的人說，如果蝸窩網能成功上市，各位都有機會。

    夏嶼心說，這些做投資的果然是深諳人性。

    說多少蠱惑人心的話都不如讓人親自體驗一下，蝸窩網這些年不是沒機會上市，只是不愿過于商業化，想要保持自己的特色。可誰是一門心思跟錢過不去呢？

    燒烤工具和食材都已經備好，點心酒水一應俱全。

    寒暄過后，大家順勢聊工作，夏嶼看一圈，就自己穿得最接地氣，自覺地去干活。她去林曉彤店里蹭飯時也學了幾招，還算得心應手。

    來自世界各地的上好食材，烤一烤就香氣彌漫，有人循著香味過來，是那個穿白色小禮服的女同事，運營部的白薇，“我來幫忙了。”

    夏嶼一臉感動，指著腌制中的雞翅說：“太好了，這些就交給你了。”

    端盤子那叫什么幫忙？那叫摘桃子。

    夏嶼端著勞動成果走向人群，“聊什么呢，這么開心？”

    這邊本來在談工作，不知怎么變成了聊江總如何牛叉。

    還是那次去公司談判。

    談到一個技術性問題，技術主管說：“這個問題你不懂。”江總說：“技術方面我的確不如你們懂，但是這個問題剛好懂一點。”然后就隨便講了“一點”……還有一位財務主管的報告里有處計算錯誤，被江總一眼看出，秒速出結果……

    夏嶼隨口接一句：“正常，數學是他的強項。”

    岑東看了她一眼。

    夏嶼忙補救，“我是網上看到的，奧數獎什么的，看來是真的。”

    至于為什么懂it？因為人家初中就自學編程，嗯，學霸嘛。

    岑東也記得夏嶼。

    那次她故意從江總身邊經過，這種情況并不少見，少見的是江總當時的反應……

    有人還在旁敲側擊，“江總年紀輕輕取得如此成就，除了個人能力，恐怕也少不了家世背景的加成吧？”

    岑東避開重點：“比你有天賦的人比你還自律，工作狂不是說說的，連我都一年沒休過假了。”

    白薇立即接道：“那江總豈不是沒空約會？”

    問出在場女性的心聲。

    岑東面露為難，“這是老板私事。”

    夏嶼撇撇嘴。

    這題她會，但她不說。

    又有人道：“聽聞江總最大特點是‘無情’，不僅是投項目殺伐果斷，還從不表露真實情緒，更是有名的‘千金難買一笑’。”

    岑東接：“還有下句，‘萬金能。’只要公司業績好，江總可以給你們跳舞。”

    白薇眼睛一亮：“跳舞？什么舞？”

    她在年會上跳過肚皮舞，風情萬種的小視頻廣為流傳。

    岑東一板一眼道：“三只熊。”

    夏嶼輕笑出聲。

    腦補了一下某人的高冷樣兒，應該是“三只北極熊”。

    不過她懷疑這個岑東在滿嘴跑火車，江川那樣的會給別人跳舞？

    眾人吃著夏嶼的烤海鮮，立即轉了風向開始夸她，什么“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岑東的同事還說這手藝可以開店了，還問她有沒有興趣創業，可以介紹這方面的同行……夏嶼知道，這都是玩笑話，她還知道這種場合下做個“付出型”，更能給人留下好感。

    為了避免言多必失，她又去干活，手上翻轉著雞翅，腦子里翻出往事。

    江川這人，的確挺無情。

    高中時，校花當眾跟他要號碼，他拿出手機，卻是翻出剛結束的月考大榜，找到她的名次，客氣道：“恐怕沒什么共同語言。”

    校花哪受過這待遇，說他不識抬舉，他平靜地問：“知道中本聰么？”

    校花一臉懵，后來吃到這個瓜的夏嶼也懵，上網一查，原來是比特幣之父。

    他這是當場示范什么叫“沒共同語言”。

    據林曉彤搜來的情報，江川轉學是回原籍高考，他在以前的學校就是風云人物，還是校游泳隊的，所以每次他去黑板上答題，林曉彤都會小聲念“太平洋寬肩”。

    夏嶼的高中沒有泳池，但有運動會這種展示男生荷爾蒙的盛事，江川報了跳高和接力，跳高場地正對著他們班觀眾席。她就看著他氣定神閑地熱身，矯健地助跑，起跳，在他翻越欄桿的那一瞬間，她和所有人一起屏住呼吸。

    剛好有一道陽光射來，她閉了下眼，聽到有男生喊：“臥槽，漂亮！”

    她這才松了一口氣。

    “英雄”凱旋歸來，表情一如既往地淡然，陽光下，臉上和頸間的汗水分外明顯。有女生跑過去遞毛巾，班長也去遞水，江川朝他勾了勾手，班長當場擼下t恤……

    口哨聲四起，江川接過，淡定地擦汗。

    原來班長承諾，如果他拿了第一就“裸~奔”慶祝。

    那個女生是隔壁班的團支書，年級前十的學霸，家里有錢，對江同學有興趣也不是個秘密了，本想趁亂秀個恩愛，卻被晾在一邊，大寫的尷尬。

    班長善解人意地一把搶過毛巾，擋在胸前做嬌羞狀，全場笑翻。

    江川也笑了，抿起嘴角，陽光下，右側臉頰浮現出一個淺淺的酒窩。

    那個酒窩轉瞬即逝，讓人懷疑只是眼睛花了。

    他把t恤拋給班長，抬腳朝觀眾席走來。

    這一次，他經過夏嶼身邊時，除了香皂和汗味，還有陽光的氣息。

    ……

    手里雞翅已經烤熟，香味讓夏嶼回過神。

    她冷靜地想，他的一笑的確值千金。她這個千金，就是被這一笑給俘獲了。

    一道男聲響起，“能給我個雞翅么？”

    夏嶼嚇了一跳。不知什么時候身邊多個人。心提起，又放下，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