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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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幕真是充滿了既視感,任星野已經不是第一次在拔劍刺向自認是他女兒的親生父親的王八蛋時被女兒攔下了。 只不過上一次面對軒轅奪,他這一劍刺得痛快,而面對夜遲衣,這一劍刺出卻無比的難。 他心中怒火越發翻涌,夜遲衣肯定就是看準了這一點,所以才這般的有恃無恐。 這樣一想,他就再次握緊了手中劍,對著女兒說道:“嫣兒讓開!” 任嫣然搖頭。 她自己還陷在親爹疑云之中,暈頭轉向,然而卻必須擋在他們兩個之間,免得她爹做出什么后悔的事來。 “漫漫。”夜遲衣的聲音在她身后響起,虛弱卻堅定地道,“讓開,這是我和你爹的事。” “不行!” 任嫣然斷然拒絕。 她的腦子還在持續地嗡嗡作響,此刻唯一的想法竟然是幸好二爹還沒醒。 不然她拉得住一個,拉不住兩個,場面混亂起來,只怕是這竹屋都要給他們震塌了。 看著青冥劍的寒鋒,任嫣然腦海中靈光一閃。 任星野跟夜遲衣就聽她一下子爆發了,拔高了聲音喊道:“你們個個都說是我爹!個個都這樣!有沒有理會過我的感受?!” 她一轉身,抓著自己的衣襟,對著夜遲衣質問道,“我是誰?我到底是任嫣然還是軒轅靈兒還是夜漫漫?我到底是誰?!” 說完不等兩個爹回答,她放下手就直接從這屋里沖了出去,把那兩聲“嫣兒”“漫漫”拋在身后。 計劃通。 她這一跑,里面的兩人肯定就顧不上其他了。 竹屋里,本來劍拔弩張的任星野驟然見到女兒這樣爆發,不知她心里竟然藏著這么多事。 見著她跑出去,他轉頭看向夜遲衣,見他神色焦急地望著女兒離開的方向。 想到他這樣舍去了九重修為,下幽冥去把嫣兒帶回來,如果不是像他所說的那樣,他是自己女兒的親生父親,那根本就解釋不了他這般決心。 他垂下了手中的青冥劍,立在原地無法釋然。 而夜遲衣見到女兒這樣跑了出去,眸光也暗淡了下來。 他坐在原地,聽好友的聲音冷然地響起:“嫣兒護著你,我暫時不與你計較。” 但這件事沒完。 任嫣然沖出去以后,提防著跑沒兩步就被她爹追上來,所以跑得很快。 上一次來云天宗,她就只是被小離帶著囫圇地逛了一圈,現在又不知道自己一頭鉆到了哪里。 她停了下來,回頭一看,身后也沒有人追上來,于是一時間陷入了茫然。 眼下的局面太復雜了,她一時間竟分不出到底誰才是她親爹! 可惜她身邊現在沒有可以說話的人,要是厲霄在的話,以他的見多識廣,說不定能搞清楚這到底怎么回事。 一陣風吹過,她聽見樹葉嘩嘩作響的聲音,抬頭一看,是面前兩棵高聳入云的樹木。 這兩棵樹的樹干極粗,筆直向上,要好幾人才能圍抱過來。 任嫣然辨認了片刻,認出來了:“扶桑樹?” 她下意識地走上前來,伸手按在了這粗糙的樹干上,仰頭望著上面落下來的陽光,不期然地想起夜遲衣說過,她娘親最喜歡的就是云天宗的兩棵扶桑樹。 她繞著其中一棵樹轉了一圈,在樹下彎腰撿起了一片扶桑葉,然后想起自己的義父眉心墜后面的系帶末端掛著的正是兩片小小的扶桑葉。 任嫣然:“……” 她義父對她娘親的感情,簡直處處都有跡可循,而她爹居然一直都沒發現! 任嫣然無語地拿著扶桑葉站起身來,見到對面好像有什么在反光,于是朝著那里走了過去。 第60章 修羅二場(三) 任嫣然走了過去, 發現那是一塊靈璧。 在云天宗的入口也有這樣的靈璧,上面可以與有緣人開出花來,來求醫的人只有在上面顯出了花之后才能夠進來。 這在扶桑樹附近的靈璧應該不是同樣的作用, 她想著走到了靈璧前, 就見到上面映出自己的影子,接著靈璧上的靈氣波動了一下, 里面的人變成了兩個。 任嫣然:“???” 她面露疑惑,朝著身后望去, 沒有人, 扶桑樹下并沒有人來。 她再轉頭看向靈璧中的畫面, 發現了差別。 里面的扶桑樹正在秋季, 葉子都是黃色的,而外面的這兩棵扶桑還在春季呢, 葉子郁郁蔥蔥。 她看了片刻,恍然大悟:“看來這就是義父說的影壁了。” 上面可以留下曾經在這里照過的人的痕跡,等到有人來這里再看的時候, 影壁上就會顯出與來人有關的消息。 任嫣然從來沒有來過這里,既然這方影壁感應到她的到來而顯出了影跡, 那肯定就是她娘親了。 她精神一振, 凝神朝著上面看去。 果然, 自己剛剛在里面見到的身影不是自己, 而是任心緣。 任嫣然看著影壁中的少女, 見她看起來比劍招中要年輕幾分, 還是少女的模樣。 她名為“青鴻仙子”, 愛穿的衣服果然是青色的。 影壁之中,她正站在扶桑樹下,仰頭望著這兩棵據說很得她喜歡的扶桑, 穿著云天宗弟子服飾的夜遲衣站在她身后。 任嫣然看著自己的娘親撿起了扶桑葉,轉過身來對他說話,而看起來比現在這個云天宗首座版本更年輕的義父正含笑看著她。 雖然這影壁上留下的影像有些模糊,他們當時站的地方離這里有些遠,所以臉上的表情也不是特別清晰,但是任嫣然還是見到了在自己娘親轉過身去的時候義父臉上露出的表情。 她看著更年輕時的他們,忍不住上前想要伸手去觸碰這影壁。 指尖才一碰到影壁的表面,里面的景色就變了,從秋天跳到了春天。 她娘親在里面看上去是二十幾歲的成熟模樣了,而她的義父也變成了如今的云天宗首座。 他們在這里說著什么,只可惜影壁只能留下影像,沒有聲音,任嫣然并聽不到,也無法從他們嘴型中辨別。 在她想著他們是在談什么話題的時候,影壁上的畫面再變。 這一次,里面的季節變成了冬天,兩棵扶桑樹上的葉子落盡了,樹枝上堆積的都是雪。 影壁中沒了她娘親的身影,只有義父一個人。 任嫣然看著里面的夜遲衣,仿佛另一人一走,就把這里的春夏秋都一起帶走了。 眼前的畫面在夜遲衣的背影上停了很久,然后又再次回到了春天。 這一次,她在上面見到了自己的影子,是義父抱著襁褓中的她走到了這棵扶桑樹下。 襁褓中一直啼哭不止,伸出兩只小手在用力晃動的小女嬰在被抱著來到扶桑樹下之后,見到了頭頂的葉子就像是被吸引了,停住了哭聲。 畫面就停在這里,然后慢慢淡去。 任嫣然如夢初醒,放下了手,想道:“要是我之前就來過這里,肯定就知道義父對娘親的感情了。” 她再一想,就覺得任星野肯定沒有來過這里,不然怎么會什么都不知道? 影壁重新變回了平靜的樣子,上面又印出她自己的影子。 任嫣然轉開了目光,看向四周,義父說過,在云天宗有很多這樣的影壁,大概她一個個去找,就能夠找到更多她娘親的蹤跡。 可是那也不過是過去的影子而已,如果可以的話,她現在是真的非常想見一見任心緣本人,問問她到底誰才是她的親爹。 任嫣然想著,抬腳踢了踢面前的草,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 “那條魚!” 他說他可以預知未來,在他們掉下去之前,他明顯就已經提前知道了,甚至還在那一老一少到來之前對她說過,讓她回來之后去找他。 反正她現在也沒有別的地方可去,就去找他好了。 任嫣然從扶桑樹下離開,影壁上映出她的身影,漸行漸遠。 她已經跑出了幽潭谷的范圍,在路上遇見了幾個云天宗的弟子才向他們問了路,又再回到了她義父的地盤,見到了那片花海和盡頭凝結寒霜的迷霧。 她于是在花海中穿行,朝著那個地方走去。 上一次她來的時候是被應九幽挾持,身邊還跟著被封住了嘴的小離,今天就只有她一個人。 剛剛被她問路的云天宗弟子大抵是新入門的,并不認識她,見她在云天宗里亂走,又問起幽潭谷的那方寒潭,只對她說道:“那方寒潭是幽潭谷的禁地,只有首座能夠進去。” 任嫣然向著他道謝,表示自己不會亂跑,隨即想起上次自己來的時候,那寒潭要是不讓她進,那應九幽早就被截停了,可是那寒潭外的白霧卻對自己完全不設防。 她走了許久,終于再來到了這片白霧前,然后站了片刻才朝著前方邁出了一步。 這一次依舊沒有感覺到阻礙,白霧隨便就讓她進去了。 “……” 這顯然也是一個她跟她義父親緣關系的論證點,她義父還少說一個。 任嫣然感覺到了自己對這件事已經從震驚變成了接受,朝著里面走去,越過濃密的白霧,腳下踩著結霜的草木。 那些草木在她走過的時候,上面的冰霜都褪去了,變成生機勃發的樣子。 她在一片冰霜中踩出了一條翠綠的小路,暢通無阻地到了寒潭邊。 這一次,寒潭邊已經有人在那里等著了,是上次那個由蓮花化形的白衣少年。 他背對著任嫣然,坐在寒潭邊,像是不怕冷一樣赤腳踩著水。 在任嫣然停住腳步的時候,水聲也停下了,踩水玩的人轉過來對著她,像跟老朋友一樣打招呼地道:“你來了。” 他從岸邊站起了身,雙腳卻沒有沉進水里,而是站在了水面上。 任嫣然見他轉過來,那本來堆疊在一起的衣袍重新垂落了下來,覆在他赤.裸的足面上。 “上次的情況比較匆忙,沒來得及跟你自我介紹。”這條魚說道,“我是在云天宗做客的客人,你可以叫我無余,我能夠看見未來。” 他是上任云天宗首座尋遍天下才找回來的。 上任云天宗首座把他找過來,是想要從他口中知道自己的女兒身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