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生氣了一會，在螃蟹微妙的注視下，又默默嘆了口氣。

    “算了算了，看來不如在這片海域定居下來好了，免得以后趕來趕去的，老骨頭真折騰不動。”

    對于這只年紀有點大的翻車魚的天真想法，這只長著四只鉗子的變異螃蟹默默撓了撓頭。

    “額……那您加油。自從這群人魚搬來了這塊海域，周圍的地盤價格早就飆升了……就連我這塊小礁石，每個月都得上繳給那只虎鯊一百只小魚干呢！”

    而且螃蟹看了看這只大齡翻車魚，半邊身子都已經被吃掉了，唔，也不知道是怎么從水里安全趕過來的。

    “一百只小魚干？就換這么一塊小礁石？可惡，這些虎鯊到底是想做什么！”

    翻車魚聽得震驚極了，沒想到這兒都能跟一線海域的巢xue價格對標了！

    “對呀，因為有人魚呀~不過，虎鯊最后也會把小魚干給人魚送過去的，雖然每次他們都不收，反而會發給灰海里周圍剛出生的幼崽魚。”

    對于震驚的翻車魚，小螃蟹忍不住地又補充了幾句。

    所以總體而言，這塊海域算是灰海里難得的一片中立區域，幼崽存活率幾乎是灰海里最高的地方了。

    不得不說人魚在這里面起到的奇妙作用。

    “好吧，那倒是一件好事，看來我這個老人家也爭取去抓點食物……這年頭，灰海里的人魚可真難找。”

    老翻車魚默默甩了甩只剩下半邊兒的身子，搖搖晃晃地也去捕食了。

    而深海區里，被所有變異生物討論的人魚卻迅速地游到了巢xue里。

    即便是匆匆定居的巢xue，也依舊被布置得相當華麗而又精美，斑斕的珊瑚點綴其間，還有圓潤的數不清的珍珠隨處可見。

    如果不是在昏暗的灰海深海區，大概跟宮殿一樣了。

    就在巢xue的最中央，卻擺著兩個空蕩蕩的貝殼床。

    一只是珍珠白的貝殼床，還有一只是奶粉色的貝殼床，看起來莫名精致又可愛。

    還是什么也沒有發生。

    在周圍人魚的注視下，匆匆趕回來的灰發人魚伸手摸了摸兩只貝殼床，美麗而又憂郁的眉目間有卻有一絲難以言喻的困惑。

    *

    奧古斯管家看著眼前正帶著年年一起吃晚餐的少爺，滿臉都是欲言又止的神色。

    夫人那邊意外地催了好幾次，只是少爺這兒卻接連沒有回復。

    但由于話題有些過分微妙，實在是有些難以開口。

    隨著逐漸長大的身體，裴年這只小人魚吃飯的時候也順利擁有了一把單獨的椅子，而不用再被抱著吃了。

    對于這種變化，厲淵微妙地有種說不出來的情緒。

    大概是看著這只曾經挑食的嬌氣魚，已經能像模像樣地自己認真喝掉營養液，再把旁邊的一碟水果都乖乖吃掉，絲毫不用人擔心。

    不僅如此，甚至還能喂一勺營養粉到旁邊的迷你魚缸里。

    不大的一只玻璃魚缸，剛剛好能把那只叫塔塔的變異海星塞進去。

    “少喂點，一次應該是一勺。”

    厲淵拿起一旁的海洋生物營養粉又看了幾遍說明書，蹙眉不知道該不該阻止自己這只魚對那顆海星的過分溺愛。

    “amm，可是塔塔說很喜歡，一勺不夠，還要再來兩勺。”

    裴年一股腦兒地給塔塔這只第一次吃到人類營養粉的海星又喂了一大勺，吃得塔塔連觸角都快樂地揮舞了起來。

    “天啊！天啊！天啊！為什么，為什么兩腳獸能做出這么好吃的營養粉！里面還有小蝦米的鮮味~唔，塔塔被卡出了！！”

    塔塔直接在水里繞了兩圈，直到被卡在了玻璃缸的狹窄處，裴年不得不拿勺子撥了好幾下，才勉強把塔塔給救了出來。

    “你好像又大了一圈。”

    裴年認真地觀察了一下，突然有點擔憂。

    但是海星胖點的話，應該也沒有什么問題？尤其是網上似乎很多人都喜歡塔塔胖一點。

    類似什么“你好~你好胖，你好可愛！你就是我的夢中情星！”一樣的評論，唔，想想是挺可愛的。

    “或許剛剛卡主那只是個意外，但這包海鮮粉是真的好吃，天啊，為什么兩腳獸可以創造出這種美食？不得不令海星感到懷疑。”

    塔塔喘了口氣，又摸了摸肚子，忍不住隔著玻璃缸跟裴年搭起了話。

    于是，厲淵看著自己的這只魚不僅對自己毫無反應，反而又抱著魚缸不知道“ammm”的跟這顆變異生物說著些什么，默默地拿起了手里的刀叉。

    刀叉與陶瓷碰撞的清脆聲響起的一瞬，卻莫名讓水里快樂繞圈的塔塔瘋狂用觸角點了點小碎步，緩緩地靜止在了水面里。

    常年笑傲灰海的本能直覺告訴塔塔，這、這會有點危險。

    qaq

    “以后晚餐的時候不要抱著玻璃缸，安排人照顧著就好了，否則會打擾吃飯。”

    厲淵瞥了一眼旁邊的裴年提出了建議，卻惹得裴年眨巴著眼睛回望了一下。

    “可是，塔塔說喜歡我親手喂他。”

    裴年話音剛落，頓時讓厲淵手上的動作都停下了一瞬。

    “是這顆海星說，要你每天親手喂它？”

    淡淡的語氣聽不出什么情緒，仿佛單純是在詢問一樣。

    “額……對？”

    然而，就在裴年點頭的時候，魚缸里的塔塔卻突然翻滾了一下。

    “等等，等一下！塔塔好像突然飽了，塔塔要去睡覺了，你隨便讓哪一只兩腳獸把塔塔帶回去吧！”

    ？

    “可是你剛剛還說想試一試水果的？”

    裴年狐疑地看著魚缸里的這只胖海星。

    明明白天的時候自己安利了水果給這只海星，不容易發胖還好吃，塔塔還答應說要換換口味的。

    怎么現在連一顆海星也這么善變！

    塔塔默默地看了一眼裴年這只小美人魚，又感受了一下海星背后的雞皮疙瘩，觸角下意識地點了點魚缸底畫起了小圈圈。

    “emmm，也許是塔塔之前吃得太多了……以后、以后一勺就可以了，嗝~”

    悄咪咪地解釋了一句，塔塔甚至還打了個小嗝兒，仿佛真的吃飽了一樣。

    “那你可真是……算了算了。”

    裴年看著這顆胖海星在水里漂浮的樣子，總覺得塔塔自從跟著自己一塊上課以及接觸人類社會之后，變得有點越來越……嗯，聰明？

    不，像是狡猾？也不對……

    一旁負責照顧塔塔這顆海星的侍者過來抱走了魚缸，裴年才托著椅子忍不住超厲淵身邊移了移。

    剛剛抱著塔塔還沒發現，自己第一次坐得跟厲淵這家伙隔了這么遠！

    “現在湊過來干什么？”

    厲淵喝了一口水，看著這只終于知道過來的人魚，眼底卻浮現了幾分笑意。

    “……amm，看著你，防止挑食。”

    裴年其實也不知道為什么。

    或許是元帥府里的這張餐桌過于大了些，更像是舉辦宴會的那種，平時只有兩個人吃飯的話，當然得湊得近一點。

    要不然說話都聽不見了怎么辦。

    而且看著厲淵這家伙吃個飯都坐在桌前正襟危坐的樣子……

    唔，大概是魚怕他太孤單了而已！

    也不想想，要是沒有魚的話，這家伙豈不是每天都一個人坐在這么大的宴會桌上吃飯。

    跟個空巢老人似的。

    默默抖了抖小耳朵，裴年倒是習慣性地待在旁邊，偏頭盯著默默吃晚餐的厲淵。

    被一只美人魚這么乖乖地守在跟前，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看，饒是厲淵也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裴年的腦袋。

    “amm！干、干什么吶？”

    裴年冷不丁被厲淵揉了腦袋，微微瞇眼的下一刻就甩著尾巴試圖躲開。

    “挑食的從來都只有你吧？”

    厲淵笑著拿起一旁的餐巾，倒是仔仔細細地捏住裴年的下頷，替自己的這只魚擦了擦嘴角。

    “……”

    裴年本來還想躲開的，然而不小心被厲淵有點老繭的手指捏住了下頷，頓時莫名其妙地就像是被捏住了尾巴一樣。

    總之就是，有點兒不敢亂動，反而乖乖任由厲淵拿著濕毛巾替自己擦了擦唇角。

    好像是自己剛剛喝營養液的時候沾了點？

    只是，大概是距離有點兒近，甚至能看見厲淵這家伙鴉色的眼睫輕輕垂落的樣子。

    下意識地抿唇，看著跟前微微俯身的厲淵，裴年突然覺得魚耳朵好像有點燙。

    “牛奶……！明明經常偷偷倒掉。”

    裴年耳朵發燙地伸手一把搶過了厲淵手里的餐巾，自己隨手擦了擦，這才輕輕反駁了起來。

    什么叫只有自己會挑食，厲淵這家伙明明也會。

    奧古斯送過去的牛奶，總是睡覺前偷偷倒掉，偶爾被盯著了，才會一口氣喝下去。

    “說話倒是越來越流利了，古莉太太說你快畢業了？”

    厲淵顧左右而言他地看著這只如今愈發習慣說話的魚，倒是沒想到連這種復雜意思的話都能順利說出來了。

    本來就話癆，這以后豈不是得整天繞著人嘀嘀咕咕的。

    “……轉移話題！”

    裴年被厲淵“表揚”了一句，倒是甩了甩尾巴沒忘了這家伙被自己揭穿的事情。

    而一旁的奧古斯管家看著這一幕，下意識露出笑容的同時，又忍不住覺得有些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