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老師,未婚夫,甜品師(瞿曦視角)
瞿曦出生在早上,月牙還掛在天邊的時候她喊出來人間的第一聲,便取名叫做小曦。傍晚又下了雨,她的乳名便叫做了雨點。 瞿曦平安出生,與她同胞的meimei卻早夭了,從zigong滑出來的那一刻,她就背了一條人命在身上。她爸說,你meimei沒能活下來,你要替她看看這世界。 瞿曦替她學會了說話,替她上學拿了獎學金,也替她暗戀了中學老師。 中學老師是教物理的,在批改的卷子上寫正確的開普勒第叁定律。老師的字體很好看,瞿曦把所有的物理作業都收藏起來,照著寥寥無幾的批語練字,直到有一天老師說,你的字和我有點像呢。瞿曦為此高興了一個月。 瞿曦的語文年紀第一,但物理倒數第一,文理分班的時候她選了理科,班主任覺得很可惜,說你要是學文會更有出息。瞿曦覺得他的話毫無意義。 分班的第二天,老師抱著課本走上講臺,看見她愣了一下,笑著把試卷發下來。走到她身邊的時候,老師說,我以為這張卷子不會發到你手里了。 她比上次多考了十分,變成倒數第五名,老師夸她有進步,她捏著卷子開心了一個晚自習。 下課后瞿曦去找老師,指著卷子說,我覺得下次還能再進步五分。老師笑了,細框的眼鏡滑了半截,“再多進步二十名就給你個獎勵。” 為此瞿曦拼了命地學物理,半個學期后的期末考試,她硬生生把自己拽到了中下游的水平。老師把卷子給她的時候瞿曦哭了,落下來的淚水甜甜的,她想著一定是meimei搗的鬼。 哭起來臉好丑,她不會在老師面前流淚的。 老師兌現了諾言,獎勵是帶她去爬山。瞿曦這才知道老師的業余愛好是攀巖運動,但是老師帶上她,爬山就變成了徒步。晚上他們在山頂扎了帳篷,燈火熄滅后,老師用指星筆教她認星座。 他說,期末卷子上的例題,就是講的這顆星星。 瞿曦離老師最近的一次就是那天晚上,兩個帳篷挨在一起,瞿曦把睡袋搬到帳篷邊上,睡覺的時候朝老師的方向伸了伸手。 她大喊:老師晚安! 對面傳來一聲很輕的,晚安。 不是meimei喜歡老師,是她自己喜歡老師,她把這些苦澀又清甜的情緒寫進日記里。一定是meimei告的密,她活著meimei卻死了,meimei一定很恨她,所以才把日記拿給了爸爸看。 瞿曦終于不在天體運動上犯錯了,畢業時她的物理考了將近滿分的成績。放榜那天瞿曦把所有的物理作業拿出來,薄薄的紙日積月累也可以變得很厚,她把它們貼在胸口說,老師,我物理這次考了第一。 但是老師已經離開一年了。 她再也沒有見過老師,爸爸要她替meimei嫁人,譚氏藥業的大股東,她爸想兩家聯姻把股份統一。 瞿曦想要逃。 meimei困住了她,她也困住了自己。瞿曦在外省漂兩個月又被抓了回來,她的未婚夫是個漂亮的男人,但是不怎么說笑。瞿曦松了口氣,這次終于不用替meimei在飯桌上應酬人際關系了。 未婚夫也有個meimei,但是不在身邊。未婚夫的錢包里放著meimei的照片,她偷看過,很漂亮,和未婚夫長得有七分像。 未婚夫從來不告訴她關于meimei的事情,卻明確說了他們倆沒可能,勸她另尋良人。瞿曦松了口氣,被meimei抓住的心又開始正常跳動了。 “太好了,我也不喜歡你。” 未婚夫怔然,和她輕輕碰杯。 譚家的老夫人很滿意她,她爸很滿意未婚夫,但是瞿曦覺得這和人無關,他們只是很滿意對方手里的股份。瞿曦自己跑不了,問未婚夫為什么不跑。未婚夫說跑不掉,他要等著他meimei回家。 “那你很愛你meimei了。” 對meimei有愛是什么感覺呢?她不知道,瞿曦只是想把meimei丟掉,做一個完整的瞿曦。總會有哥哥愛他們的meimei的,但未婚夫對meimei的愛似乎和常人不一樣,這也是她偶然知道的。 未婚夫每個月都要和她回一次譚家的舊宅,然后在書房里呆半天。她挺好奇未婚夫在里面都做什么,便趁著一次無人注意時去偷聽。 書房里不僅有未婚夫,還有未婚夫的奶奶。 老夫人發脾氣,好像把東西摔碎了,她從來沒見老夫人這樣失態過。 對方的聲音穿透門板把她嚇了一跳,“譚溪就是個瘋子,她要耍瘋要死活都無所謂!你不能瘋!你爹守不住的家你來守,這就是命!” 譚溪?是未婚夫的meimei么?她只聽說meimei幾年前因為殺人入獄了,被害者還是meimei的親生父親。 “譚溪的診斷報告還在醫院里,譚鳴,你敢去見她一次,我就把她送進精神病院里去接受治療。你翅膀再硬也硬不過整個譚氏藥業,這個醫院不收她,另一家醫院也會收……你得守好譚家的股份,譚金義想奪權,門兒都沒有,我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就不會讓它落到外人手里。 “譚溪的法定監護人是你媽吧?她現在還仰仗著我的錢過日子,進不進醫院還是我說了算。她殺了我兒子,我不會讓她好過,你也已經跟著瘋幾年了,該清醒了……對,我是要下地獄,譚鳴,你別忘了,你們是luanlun、luanlun!大不了一起下地獄,你爸還在下面等著你……” 瞿曦在外面嚇了一跳,確定自己沒有聽錯。 老太太的最后一句話是等著抱曾孫子,她趁著人離開后遛了進去,看見未婚夫跪著,前面是她素未謀面的公公的遺像,后面是被砸碎的琺瑯花瓶。 未婚夫看了她一眼,神色淡然,仿佛無事發生一樣,“都聽見了?” “嗯。”她點頭,不知道該說什么。 “不用擔心,還是和原來計劃的一樣。不結婚,你遇到喜歡的人也別擱著。” 瞿曦沒心思聽他講話,從書桌上捏起來一張紙看,上面重復寫著一句話。 不可靠進。 未婚夫的話真的應驗了,瞿曦在登山俱樂部里遇見了一個男人,是個甜點師,喜歡攀巖,有一輛很sao的藍白重機。 老師的照片她只有一張,還是從教師合照里剪下來的,她卡在自己的錢包里,每天都看看。高中的記憶已經變得模糊了,瞿曦很怕她把老師忘記。 如果在路上遇見,她想要第一眼就能認出來。 她把照片給甜點師看,甜點師只看了一眼就開始笑,指著照片說,“你看你老師手臂的肌rou弧度,一看就是玩攀巖的。” 瞿曦也笑了,坐在甜點師的摩托車后座上,從江邊沖到海岸線。機車沒油了,他們推著走了兩公里才看見人影。 再也不要和甜點師出來了,她癱在床上想,隔壁的甜點師已經開始打鼾了。 天吶,還打呼嚕! 甜品師給她做蛋糕吃,各種各樣的小蛋糕,他們偷偷戀愛,像怕被抓包的中學生。過年的時候甜品師帶她去放煙花,城市禁止燃放煙花爆竹,甜點師騎摩托帶著她在五環外每十公里就放一個,放完就跑,一路跑到了鄰城的收費站。 甜點師的摩托車有魔力,她坐在上面抓著甜點師的衣擺,覺得心里的meimei被迎面的風都吹散了。 “我高考物理就錯了一道選擇題!” 她在后面大喊,風把聲音都吹碎了,甜點師聽不見,隔著頭盔回頭:“你說什么?” “我說!我高考物理!考的特別好!就錯了一道選擇題!” “厲害啊!我高考不及格,復讀一年被我姐踹到技校當廚子去了!” 譚溪笑得很釋然,心里長久的一處窟窿被甜品師用奶油填滿了。 未婚夫的嘴巴好靈驗,她決定找未婚夫買彩票,一定會中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