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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莫睿帆誠懇地道歉——“對不起。” 楚淮勛沉默了一會,忽然問:“會覺得難受嗎?” 莫睿帆聽懂了,有些驚訝,但旋即輕松地笑了起來:“還好,雖然這一點確實異于常人,但我沒有很難以接受。對這件事沒興趣了就換下一件,覺得我沒有長久愛一個人的能力那就不談戀愛。雖然有時候有些麻煩,但不論如何這都是組成我的一部分,我還是很喜歡自己的。” 楚淮勛隔著黑暗望著莫睿帆,心口忽然有點發酸。 時至今日,他才重新認識莫睿帆。 他眼中的莫睿帆永遠自信而樂觀,會不假思索地對著歹徒舉起拳頭、被陷害了也依然神氣飽滿,好像從來沒有過煩惱。 可是在這背后的莫睿帆得知自己沒法長久地保持對一個人、一件事的感情時,是什么感受? 人是群居生物,大多數人都抗拒孤獨、想要和其他人產生聯系。 愛情也好,友情也好,親情也好,都在滿足人本身的情感需求。 可莫睿帆不一樣。 他有情感需求,卻無法保證自己能給對方足夠的情感回應;他的家人受過這方面的傷,所以他選擇不走自私那條路。 所以他拒絕回應他的情感。 并不是因為不喜歡他,而是因為怕不喜歡他,怕傷害他。所以他將笑容留給大眾,將孤獨留給自己,壓抑自己的情感需求。 ——更難得是,他并沒有因此自卑、扭曲,而是把自己異于常人的點完全接受,遵循自己的原則繼續生活。 孤獨也好、幸福也罷,都當成他人生中的一部分,痛快地接納、由衷的認同。 他的睿睿內心如此強大而閃耀,才會如此吸引著渴光的他。三年前他尚未得知睿睿的內心,就已經被他表面溢出的光輝吸引。 楚淮勛忽然很想把莫睿帆抱在懷里。 “……像書法啦、潛水啦、護理啦之類的,都是我感興趣的時候去學,不感興趣了就放棄。學習是一件很困難的事,但放棄還是很簡單的。”莫睿帆繼續道,“所以,楚哥,你應該去找更合適的人,我這種天然花心的人……不適合談戀愛。” 這一次楚淮勛沉默的時間比之前每一次都要久。 久到莫睿帆以為楚淮勛要睡著了。 “睿睿,人的感情是一件很復雜的東西,并不會完全受生理的控制。”楚淮勛向前一步,幾乎貼著莫睿帆的面,語氣柔和了下來,“——或者說,感情一直都在和生理基因作斗爭。” 莫睿帆一怔。 “遠古時期,人類還沒有進化成人類之前,追求配偶只遵循兩個個原則——能否更長久的生存、能夠誕下足夠強足夠多的后代。選擇更優秀的個體、留下更多的基因。這兩條原則鐫刻在我們的基因中,蔓延到今日的文明社會。無數情感糾紛、家庭糾紛,歸根結底都會歸類到這兩條原則沒有滿足的情況中。” 楚淮勛伸出手,舉到面前,輕輕笑了一聲,“誕生更多更好的后代……所以你看,其實我們的基因想讓我們花心、想讓我們三心二意。” 莫睿帆皺了皺眉,有點不太能接受這個說法:“這個理論有點過分。雖然我做不到,但世界上有很多忠貞唯一的愛情。” “沒什么過分的,因為那只是基因的‘愿望’。”楚淮勛微微一笑,“但我們有其他生靈沒有的智慧,我們能夠從一群猴子中脫穎而出,構建幾千年的文明燈火,并不是因為我們遵循了本能——恰恰相反,我們一直在違背本能。” 從第一次違背四只腳走路的本能開始,人類就一直在和本能斗爭。 “情感也是一樣。正因為我們有情感,所以才克制著廣泛□□的本能,一生只選擇一個愛人,將生理的心理的所有需求與回饋都交給這一個人。”楚淮勛把手放在莫睿帆的肩膀上,輕聲道,“所以睿睿,你的缺陷——如果你非要這么稱呼它——并不是你堅持孤獨的理由。” 莫睿帆抬頭望著楚淮勛的雙眸,喃喃道:“可是……我怎么知道我能不能抗衡它?不,我確定我無法——” “先不要急著下結論。”楚淮勛打斷他,“如果你真的害怕,不妨先從別的方面嘗試一下。” “別的方面?”莫睿帆又是一怔,“什么?” 楚淮勛松開手,后退了一步:“比如說……表演。” “表演?” “睿睿,你對演戲有興趣嗎?” 莫睿帆一怔,不清楚楚淮勛什么意思,但還是回答道:“以前沒摸到門檻其實沒什么興趣,最近倒是還好。” “你說過你對書法之類的興趣持續不了多久就消失了對吧?那讓我來試試看。”楚淮勛的聲音莊重而嚴肅,“你既然說你之前的興趣都只學了皮毛,那我來教你表演,帶你深入領略表演的藝術與精髓,不允許你隨便放棄——這樣持續一段時間,試試你‘突然消失的興趣’到底是真的徹底從你的腦袋中消失了,還是只是流于表面、暫且被你忽略了。 “表演藝術中將表演者的情感、內心甚至人生都置換成要表演的角色,跟著角色的人生腳步,幾乎遺忘表演者自己的一切來詮釋角色。這樣的流派被稱為體驗派。”楚淮勛輕輕點了點莫睿帆的肩膀,“之前你扮演謝呈瑯的時候,我教你的那些技巧,大部分都來自體驗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