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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班民警愣了愣,皺眉恍惚道:“哦……你問那家人啊……這幾天怎么打聽他們家的人這么多……” 這幾天,打聽的人很多。 方馳心中再次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除了他,還有誰會費盡心力的打聽那家人的行蹤呢?不言而喻,除了無良狗仔,大概就是以窺探藝人私生活為樂的私生飯了。 “他們去哪了!” “喊什么喊?!” 一道沉穩的聲音自旁邊的樓梯處傳來,方馳抬眸一看,只見之前有過兩面之緣的張所長正站在樓梯口,看見方馳的臉,也是一愣。 “你……” 方馳此時沒工夫和可親可敬的民警同志閑話家常,他眼神冰冷,看得張所長不由脊背一涼,只是問:“請問,林曉家的人去哪了?!” 張所長這兩天已經不知道轟跑了多少沿街打聽消息的“閑雜人等”了,此時見到方馳,略略一思索他和林曉的關系,倒也放下心來,回答說:“回他師娘老家了,這幾天……他家出了點事……” 方馳寒涼得沒有一絲溫度的眼底驟然燃起火苗:“老家在哪?!” 張所長走下樓梯,說:“在鄰市……哦,前天晚上我親自送他們過去的,要不……我再送你一次?” “不勞費心。”方馳飛快地說,“您把地址給我就行。” “行吧。” 張所長從服務窗口旁邊掛著的意見簿最后一頁撕了一張紙下來,寫了個地址,落后一筆剛剛落下,手中的那張薄紙就被對面的人反手奪去。 “多謝。” 方馳撂下一句話,頭也不回地沖出了派出所大門。 …… 傍晚起了一陣秋風。 林曉置身于橘紅色的夕陽之下,一只手里拿著一塊抹布,另一只手用指尖丈量,慢慢將小院里簡易淋浴棚的塑鋼門板慢慢擦過。 下午的時候,村委來人幫他們家鼓弄好了常年失修的太陽能熱水器,現在一切生活所需的必備硬件都完好齊全了,兩天下來,他也幾乎要適應了新環境的生活周遭。 心中的隱憂和不安依舊存在,但起碼,藏身于此,免受打擾。 但是,他依舊不敢開機。 昨天深夜時分,他嘗試著給手機充上電,順手按了開機按鈕,然后開機音樂消失的下一秒,無數短信和未接電話的提示倏然蜂擁而至,手機震得林曉掌心發麻,他惴惴不安地點進語音,只聽了三條信息,就毫不猶豫地再次選擇了關機。 有些話,臟耳朵,沒法聽。 索性就將頭埋起來,做一只不問世事聽不見也看不到的鴕鳥。 林曉將簡易棚的外門上上下下擦了好幾遍,最后用指尖從門頂逡巡向下,感覺著指尖上沒有了浮土的觸感,才算作罷,剛將沾滿了污塵的抹布扔進腳邊的水盆中,一陣低沉的汽車引擎聲便由遠及近,最終在老宅的院門口停下。 門口傳來腳步聲,林曉詫異轉身,緊接著,腳步聲就在他面前不遠處停下了。 直到看見林曉的這一眼,方馳那顆已經完全亂得沒有了方向和章法的心臟,才好像是又重新活了過來。 他的小林師傅站在斜陽深處,身上一片橘紅色的晚霞余暉,幾日不見,林曉比他離開時更瘦了一點,側影高挑清癯,臉上的神情沉靜而桀驁。 方馳張張嘴,試著發出一個音節,但是嗓子疼得厲害,像是失了聲。 在無聲的沉默之中,林曉漸漸地像是反應過來,過了許久,才輕聲喃喃:“……馳哥?” 下一秒,整個人就被圈進一個心跳急促卻溫暖的懷抱之中。 “不是。”方馳躬身,將臉埋在他的側頸處,嗓子啞得不像話:“哪有什么馳哥,我就是個混蛋。” “林曉,對不起。” 我知道得太晚,來得太遲,更是我錯失一步,讓這幾天的凄風苦雨,將你淋了個遍。 內疚,更是心疼。 林曉悵然地眨了眼眼睛,將眼底的濕氣逼退回去,而后抬起手,輕輕回抱住方馳的肩膀,嘴角卻微微揚起來一點:“說什么呢,我等的就是你這個混蛋啊。” 斜陽溫柔地在兩個人身上鍍了一層燙金,這樣默契渾然的相擁之中,其余的話,真的不必再多說。 所謂圓滿,不過于此。 他回來了,他找到他。 至于外界那些風雨侵襲,再傷不到他一分一毫。 過了半晌,方馳慢慢放開林曉,轉握住他的手,說:“跟馳哥回家。” 林曉清淡的神色卻有些遲疑,想了想,忽然搖了搖頭:“不了,我爸媽還在這里,我……” “去吧。” 一道低沉的聲線忽然從堂屋門口傳來,兩個人同時一驚,方馳轉頭看去,只見老林師傅站在堂屋外的石階上,師娘站在他旁邊攙著他的胳膊,看向他們的目光溫和而從容。 方馳沉吟一瞬,低聲說:“林師傅,師娘,讓你們跟著擔憂受委屈了,這件事是我……” “跟你有啥關系呢?”林有余在老伴的攙扶下,順著石階走下來,來到兩個孩子面前,笑了笑,說:“放著好好的人不當,非要自己當王八蛋的是那群記者們,小子,別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攬,而且這事本來也怨不著你。” 師娘也笑,說:“剛下飛機吧,能找到這來,你也是不容易了,曉兒……你帶走吧,他跟著你,比跟著我們老兩口躲在老家安全,我們心里也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