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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馳:“……” 若是扎我能讓你快樂,那—— 也麻煩輕一點。 林曉的針灸器具型號一應俱全,是到了寧海市之后,托小游采辦其余工具時一并買回來的,簇新的一套針盒,還沒開過封。 但即便是新針,林曉仍舊用醫藥包里的藥棉和酒精將所需的幾支不銹鋼針針頭部分仔細擦拭消毒,方馳見他一手捏著針柄,另一手用小鑷子夾著蘸了醫用酒精的棉花團,眼看兩者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不由眼皮一跳,甩掉腕間的毛巾,忍不住說:“我來吧,你別再扎了手?!?/br> “不用?!绷謺栽谀承r刻總會不經意流露出一點純粹的執拗,感覺手中的針頭穩穩落在了藥棉之中,微微舒了一口氣,淡道:“我可以?!?/br> 方馳笑得無聲而寵溺。 真.無所不能小師傅。 而下一秒卻笑不出來了。 小林師傅什么都能學,什么都能學會—— 除了“喜歡他”這道送分題。 方馳:糟心。 準備工作就緒,林曉開始定xue施針。 細白瑩潤的指尖在在方馳手腕上摸索逡巡,指甲修的平滑整齊,淺淡的月白色中透著一點健康的rou粉,映著透窗斜射的暖色天光,仿若璞玉煞目。 方馳垂眸,斂住眼中所有的情緒翻涌。 林曉每確定一個xue位,都會輕聲告知方馳名稱,這是陽谷xue,那是陽溪xue,那又是大陵xue,還有什么內關xue……方馳左耳進右耳出,陣陣耳旁風刮過無痕,記住的唯有那道輕柔干凈的嗓音。 林曉單手施針,用拇指和食指指尖持針,中指尾端緊貼在確定的xue位點上,以指腹抵住鋼針中段,持針的手指向下施力時,中指也隨之彎曲,針入,刺破皮rou,手指變成傳感器,感應著鋼針戳在xue點后分毫之間的變化,最終定針離手。 一根又一根,林曉微微斜著身子,臉上的神情是一如既往的專注而謹慎。 這樣近的距離,好長時間沒有過的親昵接觸,哪怕是借針灸之名,方馳亦顧不上手腕被扎成鋼針刺球,目光肆無忌憚地停駐近在咫尺的那張臉上,任意妄為,有恃無恐。 最后一根針扎進腕間,林曉深深呼出一口氣,直起身子,帶了點愉悅道:“好啦!” 方馳垂下眼睫,這才收回窺探。 “要多久?” 林曉說:“看吃針程度和退針的快慢,一般情況下十幾分鐘吧?!?/br> 方馳未置可否。 針扎完了,兩人再次無話,林曉在微弱的緊張過后,終于又察覺到尷尬。 不過,狼狽困窘都是他一個人的,方馳雖然沉默不言,但林曉就是能從這涌動的氣流中,嗅到方馳身上那股似乎是與生俱來的松散和悠然。 他抬腳,默默轉向一邊,摸著沙發扶手坐下來。 一會兒拽拽上衣衣擺,一會兒摳摳桌面縫隙,漸漸的,這樣的氛圍對于他而言終于演變成坐立難安的煎熬,林曉心中莫名委屈,轉念又覺得自己矯情,再深一步想,只怨方馳言出必行的君子所為,說到做到,一點回旋的余地都不留給自己。 但是,他要這余地又有什么用? 話是自己說的,人是自己拒的,難道現在真要他一個小瞎子舔著臉跟那人說一句“你別不搭理我”嗎? 綠值超標,茶氣沖天,他自己都心生鄙夷。 林曉以往的生活簡單如斯,毫無波瀾,人生中第一次直面情愛之事,遇見的就是方馳這么一個開了二倍速的套路王者,對方深知事緩則圓,此刻按兵不動,冷眼看著他作繭自縛,逃無可逃。 方馳看他一眼,嘴角微勾,仍舊緘默不語。 他如一團黑暗中長燃不滅的幽藍烈火,炙烤著林曉這捧清泉凈水,林曉隨他東西而去,任他撩撥溫熱,甚至無意識地被他掬著攏著。如今這火陡然熄滅,不聲不響,卻直接將對方凍了一個透心涼。 方隊長收了氣焰,任小林師傅這廂畫地為牢舉步維艱。 就是再百般不忍,也終究按兵不動。 火滅水寒?那就先冷著吧。 不經一番寒徹骨,怎知馳哥撲鼻香。 自兩人相識至今,林曉從沒有覺得獨對之時的時間過得這樣慢,明明只有十幾分鐘,卻好似光年之遠。 一直到等聽見方馳略帶疑惑地說了一句“針好像要掉了”,他才久夢乍回,立刻從沙發上跳起來,拖著步子來到他面前。 方馳手腕上的xue位吃針深,退針也慢,這就是情況比較嚴重的直觀表現。 林曉屏息凝神,一根根帶出那些扎在他腕間的鋼針,最后一手托著他的手腕,抖著膽子問了一句:“疼嗎?” 那么小心翼翼,生怕越了雷池半步。 也不知這道刻意的楚漢分界,想攔下的又是誰。 手上一空,方馳神色自若的抽回自己的金貴手腕,回答道:“哪至于的?!?/br> 林曉臉上一僵。 若是放在往日,做完了理療正事,方馳總會變著花樣的和小林師傅多待一會兒,或是帶他出門走走,或是聊些他感興趣的奇聞異談,再或者,兩個人干脆窩在房間,各做各事互不打擾,那時候,心思單純如小林師傅,完全領悟不到方隊長“沒有機會也要創造機會”的良苦用心,而眼下—— 方馳單手揉著拔針后脹麻感強烈的手腕,直徑站起來,說:“有勞,我回房間了,有事喊一聲?!?/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