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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曉:“……” 小林師傅直覺敏銳,這一刻,無端察覺到周圍浮動的空氣變得濃稠而壓抑,他愣愣地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要如何作答。 方馳放開了手。 林曉舉著那根艾條,依舊跪坐在地毯上,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方馳下了床,伸手將他扶到床邊坐好,又從他手里拿過艾灸,走到桌前悶在滅艾盒中,整個過程中,兩個人俱都未發一言。 上帝為你關上一扇門必然會在為你打開一扇窗,這句話用在大多數殘障人士身上頗為貼切。 比如眼盲如林曉,卻有著常人難以匹及的敏銳洞察力,甚至能通過旁人細小的動作變化,來感知判斷到對方的情緒起伏。 一如此時。 方馳雖然始終沉默不語,但是林曉就是能準確地感受到,他此時情緒不太美麗。 并不是簡單的生氣或是開心,更像是……心緒壓抑之后卻依舊盤桓難消地郁躁和糾結。 還有,方馳說怕嚇著他,而對他而言,他又有什么可害怕的? 林曉懵懵懂懂,心中似乎有個隱約不甚清晰的剪影,卻只能容他窺見一二,無法探得全貌。 好半晌,方馳一直靠在桌前,等到那根艾條完全熄滅在隔絕空氣的玻璃器皿中,才折回床前。 再開口時,又換上了平日里那副懶懶散散的聲調,將方才在一瞬間外露的別樣情緒收拾地干干凈凈,毫無痕跡。 林曉抬起頭來,不知所措的神色之中還夾雜著幾分小心翼翼地委屈,像是小時候做錯了事被大人責備的孩子,但是在這一剎那,又完全不知道自己錯在了哪里。 于是只好期期艾艾地開口道歉:“對、對不起……” 方馳抬手揉了揉他的頭發,而后在他面前蹲下來,失笑道:“拿錯劇本了小林師傅,這應該是我的臺詞。” “你……” “沒什么。”方馳說:“可能是因為今天真的有點累了,所以咱們不做了,就到這好不好?” 林曉遲疑片刻,輕輕點了下頭。 方馳笑了下,似是安慰:“后天演唱會結束后,有幾天空閑時間,帶你去趕海?” 林曉想了想,說:“前提是你沒這么累。” “好。”方馳此時不禁由衷感嘆,累,果然是個萬能擋風磚,哪里……有膨脹跡象,哪里搬,“等我睡夠了,趕上落潮我們就去。” 林曉忽然抬頭,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就只有我們倆個嗎?” 方馳一愣,反問道:“你還想和誰一起?都可以。” 林曉雖然沉靜溫和,但本質上并非孤閉冷漠拒人之外的性格,雖然才幾天時間的交往,但他和樂隊中其余成員相處的也已經十分熟稔,平時樂隊排練回來,幾個人還會時不時地抽空來找他請教一下“養生秘笈”,再加上本來就是二十不到的歲數,正是愛玩愛鬧愿意結交朋友的年紀,所以方馳理所當然地認為,他是想多一些人一起出門,熱鬧一點也無可厚非。 “不用,就你帶我……就挺好。”林曉不知道今晚自己是哪根筋搭錯了位置,先是問了個莫名其妙的問題,得到了一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臆想之中的答案后,拒絕的話又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說完自己都不由訝然,這樣反復無常,心思難斷,真的非常不像他平時的處事風格。 “好,那就我們兩個,不帶他們玩。”方馳笑著應了他,對他突如其來的孩子氣沒有絲毫的不適,反而表現出十二分的包容。 “嗯……睡前要不要再去次洗手間什么的?” 林曉搖搖頭。 方馳站起來,扶著他在床上躺好,輕聲道:“那就休息吧,我幫你關燈。” 林曉說:“好,馳哥……晚安。” “晚安,小林師傅。” …… 寧海站演唱會拉開帷幕的這天,剛好是月末的星期六。 演唱會的門票是線上預售,購票通道打開的那一瞬間,就是歌迷粉絲們拼手速的巔峰時刻,一萬五千張內場票,半個小時內就被粉絲們搶購一空,而據說場外的黃牛票更是水漲船高,炒出了天價。 周六上午,樂隊要到演唱會體育場走最后一次流程彩排,出發前,林曉站在方馳房間門口,手扶著門框,不進去也不離開,一副欲語還休的模樣。 方馳對其他人揮了下手,說了句“車上稍等我一會兒”,而后將林曉領進房間,問他是不是有話要說。 “我……”這么長時間以來,林曉從未主動開口向方馳提出過什么要求,一是因為不麻煩別人幾乎已經成為了他的本能習慣,再者就是因為方馳對他不可謂不周到細致,很多事情根本不需要他開口,對方就已經替他棋先一招,打理好了一切,所以一時間要他主動打破原有的平衡和默契,倒是有幾分說不出口。 海濱城市的清晨,氣溫略顯寒涼,方馳從衣柜中摘下一件薄風衣,搭在臂彎,看著他欲言又止只覺得新奇有趣,“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就說啊。” 車隊已經在樓下等了,林曉知道不能過多的耽誤對方時間,于是鼓了鼓勇氣,終于輕聲問道:“就……今天的演唱會,能、能帶我去現場嗎?” 其實他也是臨時起意。 不過是昨晚的時候聽方馳和樂隊成員閑聊時提了一句演唱會的歌單,他聽見《瘋盲》這兩個字的時候心中忽然起了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