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歲月是人的救贖,忘卻是人的救贖(本世
中大醫學院內,醫生們匆忙將出了車禍的歲然推進急救室,宋秉成跟在后面跑,到了急救室門口的時候差點站不住,扶著墻彎下了腰,他抖著手想聯系謝期,那邊卻怎么也接不通。 說來慚愧,活了數百年的仙官宋秉成,其實很少接觸死亡。紫微大帝說他有一顆太過悲憫的心,可漫長的生命注定了他會見證很多生離死別,那大片的血紅仿佛烙印在宋秉成的視網膜,熱的發燙,他靠在墻上的手松了又緊,心里難受極了。 他胡亂地走著,旁邊的試驗室門打開,一張救護床推出來,上面的人蓋著白布,為首的醫生認識宋秉成,摘下口罩對他點點頭,宋秉成胡亂應著,一眼看見白布下探出一截蒼白的手腕,上面的手牌露出那個人的姓氏,后面的名被蓋住,只見一個普普通通的“陳”字。 醫生揉揉臉,長時間高強度的工作讓他感官鈍化,臉上也失去了表情,他解釋道:“她是自愿參加反輻射藥研發的試驗者,但是……沒救過來。【歸墟】后遺癥你懂,那一代新生兒幾乎沒有活下來的,極少數幸存者也要終生忍受病痛折磨,她算運氣好的,運氣不好的像參謀總長外甥女……唉。” 身邊有人經過,熱切討論著今日轟動中心城的婚禮,那邊熱鬧這邊孤寂,宋秉成站在醫院里看著雪白的墻壁,內心不斷拉扯著,他似笑似哭:“我知道了。” 而急救室里的歲然,氣息逐漸消失。 主治醫生看眼心電圖,心知已經無力回天,醫者仁心卻讓他捏緊了手術刀,繼續小心翼翼做著手術。 “你先在這里休息會兒,我下去招待來賓。”荀深蹲在沙發旁,對謝期說。 坐在沙發上的謝期將手放在厚重的婚紗下,嗯了一聲。 荀深站起身,仔仔細細地看著她,輕輕笑了。 是很純粹的愉快笑容,沒有半分掩飾,唇角都是愛意。 “我愛你,謝期。”荀深說。 男人關上門,謝期低頭沉默著,過了會兒房門被人猛然撞開,謝期抬起眼,看見了闖進來的白行之。 他眼眶發紅,身體也在顫抖,趕在他質問之前,謝期開口:“別過來。” 她的手從層層疊疊的婚紗下伸出,舉起了手槍。 白行之腳步一頓。 荀深常年帶在身上的格洛克,在剛剛兩人親密相擁時被謝期順了過來。 謝期是個優秀的扒手,在這一世最初的時候就是。 “你猜現在這顆是真彈還是假彈?”謝期將槍口抵住下巴,問白行之。 白行之面色慘白。 “別這樣,別這樣對你自己,也別這樣對我,求你了。”他帶著哭腔哀求道。 【情話的背后是謊言。】 “我以為你會救我的。”于是謝期說。 “可是你沒有。你也救不了我。” 她心如磐石,卻也曾為自己的悲哀命運哭泣,唯一救過她的人也被連累著命運多舛。 “我想早點死來著,這樣就能擺脫痛苦獲得自由,所以我喝了很多很多的反輻射藥,故意把身體弄垮,但是想想不行,就是死我也要死在你面前。我這樣你滿意嗎?” 如果白行之沒那么多事,荀深也不會發現她對歲然的在意,也不會為了試探發生之后種種事情,一環扣一環,最終成了現在這樣。 “對不起,阿期。”白行之一步也不敢上前,他害怕謝期真的扳機按下去,“我再也不會這么做了,再也不強迫你做不喜歡的事情。” 他為無盡的后悔而痛苦,卻還一步步跟著天道的指示走,他沒能挽留住一切,曾經他還來得及在想起一起時就找到謝期,讓深海更浩瀚溫柔,他可以讓自己的告白更誠摯可信,可以去找三清大帝撤掉歲然的罪名,但他沒有。一切只因為他的膽怯與怨恨,想讓別人也經歷他經歷過的痛苦。 “對不起,阿期。對不起。”白行之終于哭了起來。 他傷心地抓著頭發,哭得頭也抬不起來,謝期發現他的袖扣不明原因被扯壞了一個,她第一次見他這么狼狽,但是激不起內心的憐憫。 “覺得抱歉就不要再來找我了,我不想看見你。”謝期冷冷說道,“我是因為你,才變得這么悲慘的。” “求你了,不要出現在我面前,永遠不要。” 與此同時,樓下的荀深剛見完一波重要賓客,有面無表情的參謀總長,也有臉小人憔悴,一臉舊社會的古蘭皇帝段明如,那表情仿佛是在參加自己老婆和別人的婚禮,看著就糟心。 但是荀深心情好,不和他們計較,轉身時叮囑侍者:“今晚的苦艾酒準備好了嗎?我妻子她最喜歡苦艾酒。” 侍者答:“已經準備好了,荀先生。” 這時有安保人員上前:“荀先生,剛剛古蘭太子不顧我們阻攔上去找了謝小姐。” 荀深皺起眉,他當然沒忘最開始謝期是跟著白行之去了畫展,之后也和他牽扯不清。這些時日不見,他還以為白行之消停了。 “上樓。”荀深立刻說。 今天是荀深的婚禮,他要把所有不穩定因素全部扼殺掉,他對自己和謝期的婚禮有種隱隱的執念,無論如何一定要完成,仿佛是要成全內心某種遺憾。 然而這種遺憾永遠也無法彌補,當他推開休息室大門時,前面的白行之跪在地上,坐在沙發上的謝期看過來,落地窗外的陽光將她的肌膚照得通透,而她抵住下巴的手槍愈發冰冷堅硬。 她語帶嘆息:“來得真不巧。” 荀深愣在原地,一瞬間邁不開腳步。 “無所謂,”謝期倦怠道,“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 “沒等到夏天,有點遺憾。”她自言自語。 謝期仰起頭,那一瞬間只在想念歲然,她還想聽聽歲然的聲音,但是光腦被荀深收走了,沒關系,歲然好好活著就行。 于是她高興起來。 “別……”荀深顫抖著開口,剛想撲過來,謝期已經扣下了扳機。 砰—— 急救室的燈熄滅,門推開,宋秉成鈍鈍地抬起頭,卻沒有勇氣上前。 醫生走過來拍拍他的肩膀,精疲力盡笑容卻很爽朗:“沒事了。” 宋秉成腿一軟,差點摔在地上。 醫生連忙扶住他:“哎呀小心。話說剛剛病人一度撐不下來,我們都準備給她蓋白布了,忽然心跳就恢復過來,真的,說是奇跡也不為過啊。” 歲然成功地活過二十歲,這同樣代表謝期已經死去了。 鼻子一酸,宋秉成捂住眼睛。 “這是好事,別哭啊。”醫生笑著說。 “真好啊,真好。”宋秉成哽咽著說。 夏風吹拂過中心城,殺死了短暫而躁動的春天,春花凋零,漫長而寂靜的夏天蘇醒了。 請到яòυSнЦЩЦ,乄YΖ閲讀后續章節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