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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的太太放下茶杯,端詳常安—— 這醫生皮膚太白了,臉上不見胭脂,眼睛再大點的話,真有種百貨商店櫥柜里瓷娃娃的味道,讓人想要捏碎。 “叫我安娜就好。”常安今日來只為送藥,不再看她們,把手里一袋扎好的中藥擺在桌上:“這是給你的。” “嗯?”她兩根指頭捏過那一大疊藥包,眨著大眼睛,疑惑地看著常安。 常安稍微掃視了桌面,“我聽你的聲帶,就知道情況不樂觀,服藥期間別抽煙喝酒,冰塊咖啡,冰淇淋,這些更是盡量少碰。飲食性溫清淡好的才會快。” 她默然,眼神有點變了,“jiejie……” “中藥給你調理用。不是很苦的配方,一日煎服兩袋,你喝了會緩解很多。”不等她回答起了身頷首,“我還有事先走,你們慢聊。” 常安走出五光十色的俱樂部,沒想到被松本惠央追到門口,“jiejie,謝謝你。” 她不再似剛才那般八面玲瓏的笑,這才讓人看見她胭脂口紅厚厚覆蓋下,那種類似大病初愈的憔悴感。常安默默嘆氣:“我認為身體是很重要的,不要一味消耗自己。” 松本惠央低了低頭,再問:“那我可以去你醫院找你嗎?”常安遞了張名片微笑道:“自然,我上午在外科坐診,名片上有我的坐班時間。” 她拿在手里,很開心。 秦饒交往男友姜石年和常安升為副主任醫師,幾乎是同時進行的。松本惠央找到她時,常安已經有一間不大卻獨立的公務室。門口掛著一塊她的履歷介紹牌,右上角是一張小相,她穿著大褂由醫院請人過來拍成,帶著微笑。 松本惠央夏天還穿著長袖,露在外的兩手雪白:“醫生!”常安看了眼表,沖她微笑:“時間掐的好,你是我上午最后一個病人。” 松本惠央輕巧地把門帶上,高跟鞋踏在地上噠噠:“是啊,我跟松本藏說要和你一起吃中飯,他才讓我來的。”她語氣中有難言之隱。早說過松本藏奇怪,對孤幼的妻子態度也如精神分裂,時好時壞,分量難定。常安比她大好幾歲,對她更多的是憐惜,也許這份憐惜連帶常安的職業,讓松本惠央內心上對她信任。 “嗓子最近如何?”松本惠央素手摸上自己的喉結,笑道:“多虧你的藥,我好了不少呢。” 中飯的地點是常安帶她去的一間藥膳鋪,中國人開的,點的都是養生食材。她似發現新大陸般轉著眼珠,新奇感嘆:“在這里也待了挺久,沒發現這么好玩的地方。” 常安但笑不語地請來掌柜點菜,“租界開放后倒是一碗水端平,什么都有了。這藥膳鋪子是新開的,我來過幾次。”她說日語很好聽,神情接近笑唇。 兩個光鮮的女人坐在飯店,不起眼的陳年木桌都被點亮。 松本藏不知作何打算,同意松本惠央在常安這處打發上午下午的時間,自己卻從不露面。惠央要這點珍貴的空氣和自由,于是來她醫院來得更加勤快,都是來找她打發時間吃吃飯,或者霸著她休息的時候聊聊天,常安從不拒絕。 同她要好的秦饒都很郁悶,有種飯友被搶了的失落。 盛暑時。 松本惠央有大半個月沒在常安醫院露過面,再見面時又是一身長衣長褲,透著一絲古怪。 應她的要求,常安將診室窗簾一拉下,失去陽光處便落下黯淡的灰影。再轉身時,面前一米處的女孩已經在伸手解開扣子。 見她脫衣服常安往前走, “你做什么?” 失去衣服的遮擋,她的身上、胸前、手臂全是深淺新舊不一的淤青,甚至嚴重處流血化膿,舊傷未愈又加新傷,遍體鱗傷、千瘡百孔得觸目驚心。 常安如鯁在喉,說不出話。 “幫幫我……”她的臉上不再有那種粉飾天平的微笑,不停地落淚:“我想擺脫他,幫幫我——求你了……” 常安的眼睛,在這幅開出疼痛之花的身體面前,慢慢瞪大了。診室似乎褪了色,沒有陽光,而是那背后的暗影,兩人隱在藍黑色的幕布中。男人的戰爭可以打得很壯烈,很徹骨,她在戰地親身經歷過,親眼看來卻還是不能想象一個男人可以加注在背后女人身上的,如此長年累月又病態到細致入微的煎熬和折磨。 松本藏讓惠央所承受的,常安難道不知道嗎?她真的不知道嗎?不,是惠央把她想的太好了。事實上常安也選擇了睜只眼閉只眼,因無人管得了松本藏的家事。所以常安從不問你為何穿的如此密不透風?為何喜歡黯然神傷?也從不拒絕淺野雪穗來醫院躲難。可......終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九月的仲夏,卻讓常安從腳底到之間都在發冷,她忽然痛恨起自己這兩月的無能和懦弱,“……對不起,惠央。”常安沒有勇氣與她對視:“對不起,我讓你走到了這一步……” 惠央只是搖著頭,一直搖著頭,低頭看見自己的模樣,脫力坐在地上。常安上前接住她疲軟的身軀,盡可能避開傷口幫她穿上外套。 “這個人從來不打我的臉,他特別會演戲……剛開始還只是一兩下,到后來只要心情不好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