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修玻璃，晚飯我就不吃了。”她看了看餐廳桌墻上掛的擺鐘，上樓收拾自己的行李。

    天色昏暗，云層蓋過晚霞，烏青青的露點(diǎn)光的邊角。風(fēng)摔的身上生疼，常安手中那只皮箱便如船只猛烈擺動，她費(fèi)了手勁才握住。她找到了教堂。因長期免費(fèi)給孩子教學(xué)美術(shù)，教堂的修女和神父商量后，給她騰了間暫住的小室。

    依舊是閣樓，堆砌了些許不用的舊書籍，除掉后通風(fēng)有紙墨香氣，每日能聽見鐘響，窗沿時常停駐馴養(yǎng)的白鴿，寧靜清心。床是單人鐵床，和高中女校的相似，上鋪純白的床被。她躺在上面，身心皆傷的女人就此做回少女和學(xué)生。

    晚間教堂閉門謝客，常安獨(dú)自坐在禮堂。神父點(diǎn)燈走過，和她道晚安。常安問他：“我有罪，是否能贖？”

    神父拿出圣經(jīng)：“孩子，天主會洗清你的罪名。”

    她跪在神父面前，手?jǐn)R上圣經(jīng)，閉目作祈禱。她不曾信教，卻在老神父的叮嚀中依稀感知到那腹中夭折的孩子。

    “愿你安息。

    愿你來世平安快樂地長大。”

    藤原橋獨(dú)自坐在漆黑的臥室，黑夜給與他可憐的安全感。

    此前菊子問他是否依舊每日來做晚飯，因他已有兩三日不曾沾家。她離開前還記得囑托人修好玻璃，以免臥室漏風(fēng)漏雨。

    可她走的真干脆。來時三四大件行李，走時只裝走幾件衣服，莫說他為她所添置購買的，別的都不要了。她用行動證明不需要他，不需要他給與的東西，自己也可以過得很好，可他沒有她卻活不下去，找人去問過仁濟(jì)，她請假了。二十天以后照常上班。她本意沒有要打胎后就和他分手，是自己最后的話趕走了她。

    他后悔了。?γцz?áīωц?.?oм(xyuzhaiwu2.)

    兩人的爭吵歷歷在目，他當(dāng)時恨她的決絕，她說出的話如針扎心，刺痛了他每一根神經(jīng)。

    他恨了自己。

    他要她，又不能給她婚姻，他本就是私生子，還要自己的孩子也做個私生子，不合法，一切都不合法，害的常安未婚先孕，又一個人跑去打胎，造就孩子死亡的惡人，是他。

    藤原橋把臉埋入常安長睡的那只枕頭，貪婪的汲取殘留的味道，淚水打濕枕面，冰涼。

    他哭了。

    圣保羅教堂新開了日語課，為學(xué)生們能更好適應(yīng)在占領(lǐng)區(qū)的生活。常安便主動擔(dān)當(dāng)臨時日語老師，趁著假期閑時教他們基礎(chǔ)知識。

    因著是清明前后，教堂里教國文的幾位老師組織師生踏青。常安是大夫，身體由自己用專業(yè)照料，恢復(fù)比預(yù)想的快。

    她也想加入。她的學(xué)生們喜歡她，一時間都不亦樂乎。于是大晴天由老神父的徒弟領(lǐng)隊(duì)，美國旗加護(hù)，老師學(xué)生們便出發(fā)。常安戴了頂新買的飄帶寬邊帽，混在小孩子堆里過馬路。藤原橋沒出息，這畫面很快由特務(wù)交到他手上。得不到她，他白日里看不出任何異常，每晚依舊爛醉如泥。

    但凡是有應(yīng)酬必少不了女人，規(guī)矩俗卻屢試不爽。藤原橋在同僚眼中不好女色。每回沉默喝酒，是所謂堂堂君子卓爾不群的年輕人。這回忙過半月，又有相熟人的聚會酒席。藤原橋身邊有位藝妓作陪，女人右眼角有一顆淚痣，他因此多看了幾眼。

    有人就此調(diào)笑，義江俊恰巧也在場，心中有股說不出的情緒。直直的想要嘆氣為快，但自己也被灌酒，那口氣都順著喉嚨吐到酒杯里去了。酒席過半藤原橋醉了，義江俊自告奮勇送他回去，被看好戲的眾人攔住，畢竟這藤原參謀進(jìn)妓女的房是很有意思的。義江俊干笑，眼睜睜看著他被攙走，只能寄希望于他沒有醉到誰是誰都分不清了。

    花子想他醉態(tài)很好，不說話就安安靜靜的，她微微笑，把他扶上外間的桌墊讓他趴著。藤原橋沒趴一會而就翻身倒下，對著天花板上的燈泡，胳膊蓋在眼上清醒了五分鐘，然后一轱轆坐起來。花子褪下了外袍從外間出來。看見他已經(jīng)正襟危坐，呆頭呆腦的難得憨態(tài)可掬：“您醒了？今天可喝了不少酒。”她給他倒杯熱茶，“請用吧。”

    藤原橋還在發(fā)愣，神情呆呆的，然后順著手往上，看她的臉。花子繼續(xù)幫他把外套掛好，側(cè)過頭靦腆地輕啟朱唇，嬌嗔：“客人，您看什么呢？”

    藤原橋如愿看見她那邊臉的眼角眉梢，低聲喃喃，“很像……”

    花子低著頭，沒聽清：“您說什么？”

    藤原橋不茍言笑地起身拎起外套，“沒什么。”

    一雙柔弱無骨的手伸到他領(lǐng)子后面，花子招攬客人的法寶便是嬌柔似水：“何不留宿，外頭有雨呢。”她輕輕靠在他身上，不肯放他走。

    藤原橋其實(shí)比義江俊想的還要嚴(yán)重，他已經(jīng)頭腦昏沉，是循著話頭真去考慮這建議的，但聞見一股很陌生的日本香粉味就下意識皺眉隔開了眼前的人，提起軍刀腳步虛浮到了門口，拽起兩只靴子就走。

    后就在義江俊電話里遭受他平白的質(zhì)問：“你們家那位是太忙了？我都未再見過你帶她出門。”

    藤原橋說：“她不在家。”

    “出遠(yuǎn)門了？”

    “……”他不吭聲。

    老朋友義江覺出不對，想起昨晚那境況：“你們吵架了？我看你和她那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