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愧疚
他很高興她能待見自己,“下在戴進,請問同學怎么稱呼啊?” “叫我常安就行。” “多謝常小姐。” 伸手不打笑臉人,常安教養良好的淡笑著:“不用客氣。” 戴進點點頭“好,同學---”他摸摸下巴,“額,常安。” 他笑的太開心了,簡直是志得意滿。 教學樓的叁樓教室內,余笙看見常安如往常般打招呼。常安站在門口,朝她招招手,“有人找你。” 因為說好不打擾其他同學,戴進被常安要求在樓梯口等著,早就按捺不住了,看見余笙還不飛腳踏來?剛要把花塞給佳人,誰知余笙不給面子,一看見他又轉身走了。 氣憤,更像是倔強。 常安后知后覺——原來他們在鬧別扭啊。 “小笙?唉你瞧瞧我吧?”戴進拍著窗玻璃,見她把教室前后門也都鎖上了繼續拍,拍得震天響,“小笙!——笙笙!——笙!” 此刻時辰還早,九點多的晨光教室里坐下了五個人,都是女孩,她們被這動靜引去目光,好奇的視線在二人之間梭巡,咬耳朵碎碎念。 余笙嘆了口氣把書合上,打開自己鎖上的門走到外面拉著他就走,臨走前戴進不忘謝恩,被拽的腳步十分踉蹌還要回頭沖常安眨眨眼搖搖手,“下次見啊!常同學。” 這學期一晃而過,最后一堂考試結束鈴打響,交了卷子的唐影死了一樣趴在桌上唉聲嘆氣,不自覺地觀察常安,她心情很好,不,她這幾天心情都很好!肯定是考的很好啦! 唐影自怨自艾,一會兒想到爸爸下的最后通牒,一會兒再看看常安和余笙微笑著聊天的模樣,覺得自己更加孤單、更加可憐。 唐影猜了一半對。 常安心情好,是因為今晚要去江邊那家會有特別節目的餐廳,上次提到過的,宋定辦事效率很高,定好了位子約她一起吃飯。 兩人約好在校門口對面的四方面館碰面。 “嗨,宋定。” “走吧。” 常安的背影夾雜活潑愉悅。 六點鐘的光景天就黑了,華燈初上,街道上微風輕涼,常安穿的不算少,感覺風吹在身上十分舒適。“走過去吧?麗水路風景很好。”這是宋定建議的,他走過一遍那就大概不會錯,常安翹起嘴角。“好啊。” 兩個人聊聊最近的生活,提起馬上要來的寒假她問:“我生日有宴席,你可以來參加嗎?”常安瞧著他有些愣神:“宋定?” “好,有空我會去。” “我忘了你要工作,不是我這樣的學生整日空閑。” 宋定閑笑著搓搓頭發,黑發濃密,英眉入鬢,英姿勃發:“學生放假就很閑嗎?” “余笙就很忙,她又得去當家教。” “嗯?”宋定抽著煙瞧她。 她想起自己還沒來得及提到過余笙,“哦,余笙是我很好的一個朋友。最近,她最近被一個飛行員纏的頭疼。” 夜色籠罩,她的聲音輕快、尾音上揚,有著十七歲少女獨有的天真和浪漫。這樣的女孩,沒有沾染世俗,真是年輕。 “你覺得他怎么樣呢?”宋定背著手步伐平穩,配合她的速度,衣服干凈整潔,氣質中竟有些清傲的貴氣。 常安看他看的有些愣,“......我不大了解他,只知他是個軍人。” “那你覺得軍人怎樣?” 常安沒有立刻回答,她自認是個俗人,不能否認軍人責任本身會帶來的魅力。 戴進鮮衣怒馬,和其他空軍一樣都是頂天立地的家國兒郎。他們當中的大部分人出生于富裕良好的家庭,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金貴少爺,從小享受著最頂尖的教育和生活。他們選擇考進空軍學校,在基地吃苦訓練,與一架飛機朝夕相處,在天上和敵人單打獨斗地作戰,這也就意味著放棄和犧牲。 但這種話,在宋定面前她不好直說, 她只是搖了搖頭:“我不了解軍人呀。” 宋定無奈地搖搖頭,笑了。他伸手摸了摸常安的發辮,觸感如墨般的絲滑,他收起手握成拳頭,在唇邊咳了幾聲。 站在他旁邊的常安從側臉微微仰望,男人的眉心皺起,他明明和戴進一般年紀,本該活得年輕氣盛,肆意瀟灑,卻總是心事重重,萬種顧慮。 常安隱約地明白他很辛苦。他和她所接觸的一般男子都不一樣。 臨河飯店開在郊區,走過長長的碎石小路,路燈漸漸變得零星昏暗,臨近一條半月湖波光粼粼,他們走著,卻忽然冒出一群人來,黑壓壓的一片圍住兩人。 這幫人原本已經盯了半天,好容易找到一個沒人、天黑,宋定又帶著一個嬌滴滴麻煩的時候,他們自以為找到了宋定的軟肋,天時,地利,人和! 黑幫之間的惡斗不斷,這些人見了宋定就沖!他把常安拉到自己身后,抬腿踹飛了第一個上來的人,似乎整個的機體連同他的細胞都已經進入作戰模式。 誰也沒看清他的動作,眨眼的功夫宋定同群敵已過了好幾招。 喊殺聲中宋定的反應如迅豹般敏捷,常安為了不給他添亂,一聲不哼地跟著他前進閃退,從剛開始宋定的手就抓在她腕上,掐的她疼。 盡管昏黑,她依舊看清對方人馬手上明晃晃的刀斧。他們不斷地沖過來,宋定漸漸有些吃力。 怎么辦?! 她的大腦嗡嗡嗡地一片空白,除了手腕上的疼痛就是耳邊逼近的廝殺和rou體摔在地上時的痛呼,忽然被眼前男人拋開幾米遠,她整個人一跌眼前金星亂冒,還沒換過第二口氣來,眼前頓時血rou飛濺! 宋定奪了刀,沖著還坐在地上瞪著眼睛的她喊:“常安,跑!”有兩個人就要來捉她,她立馬爬起來飛也似地往前跑,有路人經過嚇得趕緊逃竄。后面腳步聲還在,她只能咬著牙堅持,終于前面就是燈火人群,人多了起來! 她在燈火闌珊處中猝然轉頭,那跟著她的兩人沒有追上來。 但宋定怎么辦?! 她眼中慌亂不已,發帶結后的頭發也散開來,衣上全是摔跤后蹭上的灰土,滿身狼狽錯亂,有路人紛紛投來好奇同情的目光。 這姑娘是怎么了? 在來往的人群中,她急的就要大叫出來。她不認路,想要扯住路人問警察局在哪兒? 可宋定就在這時降臨。 她看到了他,連忙奔上前去,才發現他用手緊緊捂住自己的左腰,那里已經被一大片血跡染紅...... 常安被嚇到了,她再不能控制自己的恐懼,聲音顫抖:“你受傷了!” 宋定把指頭摁在嘴上,示意她小聲,她紅著眼圈點點頭安靜下來。他牽過她的手避開來往的人群,往角落走去,常安忍不住問他:“你帶我去哪?” 他應該馬上去醫院啊! 宋定穩穩氣息,臉上浮起冷汗,“我不能去醫院,這是規矩。”他還想說什么,突然吸氣。常安知道他疼,盡量讓自己冷靜,她小心地扶住他幾乎要跌倒的身子幫他靠在墻上休息,盯著他的傷口,只恨自己還不是醫生:“告訴我,我能幫你什么?” “去打電話,找我幫派里的人來,告訴他們我受了傷,他們會來接我---”他說話斷斷續續,聲線卻是分外冷靜的。 冷靜得這血,不是從他的身體流出來。 “我不知道電話號碼!” 他小聲報了一串數字。 常安默念著記下,同他說:“我馬上去打電話,你就在這等著我。”看他一眼后轉身跑向街道,傷口很深,宋定有些不大清醒了,模糊中瞧著她離去的背影,閉上了眼。 她跑到一家西餐廳,掏出了身上所有的錢,“都給你,讓我打一個電話。”服務生張大了嘴,看著她滿身的狼狽和身上手上的血跡,問她是不是要報警。 常安管不了那么多,照著號碼尋過去,電話打兩遍才通的,對方是一個男人,常安憋著一口氣交代情況,他竟然問:宋定是誰?常安徹底火了,她咆哮:“不認識就叫你們經理過來!”那人立馬掛了,再打過去又只是不通。 她內心慌亂的要發瘋了,沒人教她現在到底該如何,她想起自己打通時才問過就是那個賭場,知道自己沒有記錯,就再打、再打。 不知多久,電話終于被人接通,她克制住自己的激動,那里傳來一個老成中年男人的聲音。 宋定挺直了腿坐在角落,心里計算著時間,常安是否拋下他獨自離開?他覺得可笑地在這種想法左右搖擺時,常安跑著回到了他的身邊,天已經完全黑了,她成了一團模糊細小的暗影。 宋定慘白的臉上浮起一絲放松的笑意 常安滿臉的緊張擔憂:“宋定?你睡著了嗎?喂?”她不停地搖著他,直到有眼眸在黑暗中反射出光時才深深松了口氣,“他們就快來了,你堅持一下......” 有衣料面摩擦的動靜,是常安脫了自己的衣服。她動作僵硬,手還有些抖,可以說是手足無措。她把大衣脫下來,又脫下那件針織毛衣開衫,找到那片血跡的發源地摁了上,去想幫他止血。 棉質毛衣吸水,白色很快滲出紅來。 常安忍著流淚的欲望,靜靜感受著傷口下起伏的呼吸,沒有說話。 宋定睜著眼沒有再閉上,他看著她夜里水汽的眼睛,小小的人兒身上本來潔潔白白,現在手上是血,身上也都是他的血跡。 他想起白日里她笑著的臉,忽然生出了古怪的感覺。 像是愧疚。 他不配啊。 宋定用還算干凈的那只手,在黑暗中摸索著幫她把頭發理好,“嚇著你了?對不起。” 常安果斷搖搖頭:“你別說話,保存體力。” “把衣服穿上,你不冷嗎?” 現在入冬了,天氣很冷,他不是沒有看見她的瑟瑟發抖。 常安還是搖搖頭,專心幫他摁著。 “乖,聽話。”他又點了點頭,常安猶豫著,他就把手轉到那件衣服上自己摁著。她撿起地上的大衣轉而給他蓋上,“失血過多會更冷的,”見他要動手,她趕緊摁住他的肩膀,“別拒絕了,之前我笨沒有想到,其實你更需要保暖。再等等,他們要到了。” 兩人都聽見了寂靜中的汽車聲,還有成群結隊的腳步聲。但常安變得更加緊張,她怕不是,怕來的又是對手,又是仇家。 賭場的人走路步子很大,也不太整齊,布鞋踩在地上有些悶。宋定聽的出來,勉強朝她笑了笑:“是他們,你做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