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jié)
男人低頭削蘋果的姿勢不變,依然面不改色,像是根本沒有放在心上。聲音也很平常的回復,“這里已經(jīng)是了。” 他明明知道她說的家是哪里,非要自欺欺人,扭曲含義。 陸忱每一次都是這樣。 他根本就不能跟她好好說話,也不在乎她心里面的需求,總是按照自己的喜好和想法決定一切。 這是最讓姜甜覺得無力又無奈的地方。 “你又關不了我一輩子,不可能永遠這樣看著我,不讓我回去。” 她這樣咬了咬牙,這樣說。 少女本來心里面柔軟了一些,想著或許這時候能跟陸忱好好溝通一下,沒想到根本就是她自己腦子抽筋,一廂情愿。 “隨便你吧!” 她很生氣地撇下一句,翻轉過身體微微背對著陸忱,閉上眼睛自己努力平復心態(tài)。 陸忱也不說話,兩人就這么互相沉默著。 小姑娘手心緊握,放在胸前好像祈禱的姿勢,其實心底卻是難過而絕望。自己的生活被一塊足以遮天蔽日的石頭給擋住,再也看不到前面。終究是無端脆弱。 她想哭,想再一次嗚咽出聲。 但姜甜很快卻又悲哀的發(fā)現(xiàn),自己的淚水沒有任何意義。她今天哭了多少回,鬧了多少回,連自己都筋疲力盡,可那個男人卻依舊像個鐵豌豆。 炒不動,煮不熟。 陸忱總是決心已定的樣子,像是慣行原則一樣要堅持到底,根本也不管別人的意愿。 她忽然記起,自己第一次見到這個人的時候。 陸忱從教室的門口進來,身形高大挺拔,五官俊朗。西裝在他身上總像是量身定做的一樣,舉手投足間流露著骨子里的教養(yǎng)和矜貴,惹得整個教室里一片sao動。 但姜甜那時候就覺得,男人一看就像是很不好惹的樣子。 直到他站定在講臺上,對著她們,近乎溫柔的笑。雙眼皮的褶皺,沉黑色的眼底深邃動人,春水也漾了一地。 姜甜甚至在恍惚間,覺得自己和對方有那么一瞬間。 視線相對。 她那時候還杵著下巴,犯花癡似的想:不知道老師以后會喜歡什么樣的人。 她想,能做他的妻子一定很幸福吧。就算生活中肯定會有一些缺點,但僅僅憑著這樣的臉,這樣的樣子,只是每天看著都讓人賞心悅目。 就好像…… 無論他做什么,自己都會原諒他。 可事實真的如此么? 姜甜現(xiàn)在終于有了答案,只是這個答案已經(jīng)完全將過去的自己推翻——陸忱做得事情本質惡劣,惡劣到,她已經(jīng)沒有辦法寬容且大方地說一句原諒。 她現(xiàn)在就是后悔。 后悔自己總是以貌取人,結果作繭自縛。活該。 小姑娘正這樣想著,越想越能感受到一種深深的無奈和憋屈,像是一雙無形的大手在把她往深淵里面拉。 只是,驀地。男人沉諳的嗓音從背后傳來。 “討厭我么?” 他忽然這樣問道,聲音很輕,就好像是隨口一問,但語氣又是不同尋常的認真。 姜甜的心哽了一下。 她睜開眼,看著眼前房間不遠處干凈潔白的墻面,斑駁暗色的影子在此刻近乎靜止般印在上面。 少女是一個不擅長說謊的人。 而此時此刻,她也不想去說謊,去維護一個她所討厭的人的自尊。 “嗯。” 姜甜小聲地應了一聲,后又覺得不夠準確會引人誤會,又補充了一句:“不止討厭。” 話音落了,身后的人卻又陡然不再說話。 姜甜背著身,只能聽到安靜的房間里,只有鋒利的刀面劃過蘋果表皮的細簌聲。 少女閉上眼睛,忽然發(fā)現(xiàn)眼角有濕潤的液體滑下來。 她拿手碰了碰,睜開眼,原來真的是眼淚。 姜甜忍不住轉過身來,心有不甘地問他,就只有兩個問題:“為什么要騙我?為什么要在房間和我的手機里安那種東西?” 她一提起這件事情就渾身發(fā)抖,忍不住牙齒打顫:“你是不是還錄了什么……” “我沒有。” 男人這一次倒是很快做出了回應,打斷她的話,直截了當?shù)姆裾J。 “只是為了安全,為了能看到你。” 姜甜聽了簡直一愣,然后有點想笑。陸忱真有意思,能把這種事情說得冠冕堂皇。 “好好好,你總有你的道理。但就像是你說的那樣,你沒有做什么壞事。可你和我商量了么?經(jīng)過我同意了嗎?” 她看著他,很生氣很生氣。 可眼前,昏黃的光線和陰影相互交織著,模糊了男人的輪廓。 陸忱低著頭削蘋果,上身幾乎保持這一個不動的姿勢,額前的短發(fā)遮掩著,長睫也低著,看起來孤獨且落寞。 她看不清他的眼睛,也聽不到他的回答。 “你聽到了嗎?我知道你聽到了,你為什么又不說話了?” 少女感覺自己又走到了一個死角。每次都是這樣,稍微感覺有一點的希望的時候,陸忱就又沉默下來。 她本應是一個很好脾氣的人。 可這個時候,卻根本完全好脾氣不起來。 “你為什么騙我?為什么沒有直接告訴我。我們本來就沒有任何關系,已經(jīng)快離婚了?” 她看著他,心里面不知不覺已經(jīng)充斥了滿滿的絕望。 “為什么不說實話呢?” 她有無數(shù)個問題,無數(shù)個疑問,可沒有一個問號得以解決。 “我會拆掉。” 半晌,男人才漠然抬起頭來。他面無表情地將女孩兒的手拉過來,手心向上,將削好的那顆蘋果放到她手里。 “所有的,都會拆掉。” 他終于給了她反應,可惜回答得卻是上一個問題。 姜甜手里握著那個蘋果,蘋果去掉了皮放在手里還有一點冰涼涼的感覺。少女纖細的手指使勁握了握,緊緊咬著下唇看著對方。 是真的生氣了。 陸忱是什么人?一貫的冷靜,理智。無論任何時候都邏輯緊密,條理清晰。 如果他不回答她的問題,那根本就是故意的。 少女緊緊握著那個蘋果,忽然伸手,重重地放在旁邊的桌子上,然后整個人再次躺下蓋好被子,背對著男人。 他不回答,那她也不理他。 陸忱看了看那顆被放在桌子上撒氣的蘋果,眼神暗了暗,但也沒有說話,而是起身離開了臥室。 姜甜閉著眼睛躺了一會兒,聽到男人離開的聲音后,又忍不住偷偷睜開了眼。 小姑娘好奇的抬起頭朝著門外的方向看了看。 但不一會兒又聽到熟悉沉穩(wěn)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慢慢走了回來。 她趕緊又蓋著被子躺下,背對著陸忱的方向,緊緊閉上眼睛裝睡,一直聽著男人的腳步聲就停在她身后。 “起來把消炎藥吃了。” 男人站在她身后,輕聲說著。他看著她,知道她并沒有睡著。 但小姑娘根本不理會,依然緊緊閉著眼。她也不轉身吃藥,也不回答他,就當作沒有聽到的樣子。 姜甜想好了,陸忱怎么對待她,她以后就要怎么對待陸忱。 “姜甜!” 陸忱在她身后又叫了她的名字,這一次的語氣稍稍加重了一些。冷冷的低沉,有著警告的意味。 但姜甜還是一動不動,裝作聽不到。 其實她心里也害怕,也恐慌,像是被提了起來,也不確定男人會不會因此失控做出可怕的事情來。但是她又不想就此妥協(xié),像之前無數(shù)次妥協(xié)一樣。 她懲罰對方,卻又好像是在懲罰自己。 少女背著身,以一種蜷縮式的姿態(tài)在被子里縮著,雙手放在胸前,明明膽戰(zhàn)心驚,卻又頭一次倔強地死不回頭。 空氣中就這樣安靜了一會兒。 她閉著眼,卻忽然聽到身后有男人輕輕的,近乎于無奈的溫柔。 “你起來把藥吃了,明天我送你回去。” 陸忱這樣說。 小姑娘的心尖顫了顫,隨即睜開眼。她剛剛甚至下意識地以為自己幻聽了,但仔細想了一下卻又感覺不是。 聞言,姜甜終于舍得轉過來,雙手撐起上半身。 “你……你剛剛說什么?” 少女漂亮的眼睛里面有不可置信閃過,粉唇動了動,忍不住問。 男人看著她,面不改色,“把藥喝了,我明天送你回去。” 姜甜甚至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讓陸忱忽然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甚至說要送她回去。但不管怎么樣,她心里有一瞬間的開心和高興。 但小姑娘轉念一想,卻又蹙了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