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驟雨初歇
蒼穹如墨,寒風似劍。長安城中,諾大的將軍府邸,連一個守衛(wèi)的士兵都沒有。 問了看黃馬的老伯,林子云得知,邊疆戰(zhàn)事爆發(fā),秦嵩已經快馬加鞭去往前線抗敵了。天下三分,亂世紛爭,又會是一場無止境的戰(zhàn)亂。林子云抬頭看著星月,那妖異的紫薇帝星,明滅不定。他知道,太平長安,已經越來越遠了。 坐在賣杏花酒的鋪子里,林子云吐了一口寒氣。 “小二,來酒。” 入口時的辛辣,入腹的暖和。這人間便和杯中烈酒一般,水深火熱。 大好男兒,建功立業(yè),封王拜相。林子云竟有些心緒激蕩起來,他疼飲烈酒。喝著喝著,他放肆大笑。整個天下大亂,這個世界一片荒原,他竟然好像是告別了久違的孤獨。生活在二十一世紀,他內心孤獨,渴望被人理解,渴望得到一切。可是他除了奮斗還是奮斗,除了奮斗就是看不見任何希望。 “林子云你張開眼睛看看,不久之后。整個黎民蒼生,他們就都和你一樣無家可歸,無處可去!哈哈……”淚水如水滴滾落下來。寒風刺骨,這滴落淚,掉在了林子云冰冷的心中。他只覺得喉頭卡住了,他想哭出來,他想告訴別人,不孤單了。 這可笑的世界,竟讓他在兵荒馬亂之際,感受到一絲親切。這可悲的世界,竟讓他在茫茫眾生之中,每個人身上都看見了那個悲慘的自己。你看啊,它們都在笑,笑你可憐,笑你不懂。林子云也在笑,他指著來往的每一個人,憤怒的大吼“你們這些傻子,你們很快就跟我一樣,失去家人,失去家園了。哈哈……你們都和我一樣啊。” 林子云手臂亂揮,腦袋更是左搖右擺。他隱約間感覺自己喝多了酒,連喉嚨都嘶啞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倩倩,你不要離開我……” 長安城中大雨連綿,像是斷線的珍珠。林子云張開嘴,分不清哪些是眼淚還是雨水。 “我好想你,是你嗎?” 林子云看著眼前少女,恍如隔世。一切都好像是昨日重逢,人生如果有后悔藥多好,他一定不會放手。有人說,人的一生如果錯過了他最想遇見的那個人。有些人會變的將就,而有人會變得挑剔。他知道,負心的是他,對不起的是他,就算一萬句對不起,也不會有人可憐他。 是夢? 林子云希望永遠不要清醒,就連雨水也不要停,風也不要歇。他伸出手,慢慢的,生怕吵醒了夢牽魂繞,終日相思的那個人。 “我家小姐好心幫你遮雨,你這人怎得如此無禮?”長安花燈下,一個穿紅衣的侍女用手指著林子云。在她身旁一個美貌女子,一襲綠色長裙,宛如仙宮神女,目光溫柔的看著林子云。 林子云嘴角發(fā)苦,被雨水淋濕的感覺讓他清醒過來。 “不好意思,是我唐突了,失禮。”林子云朝面前兩名女子行了一個禮。 “哼,好心沒好報。小姐,我們趕緊回府吧。”紅衣女子美眸瞪了林子云一眼。 “這位公子,天色已晚。我看你心事重重,伶仃大醉,初兒你拿些銀兩贈予這位公子吧。” “小姐,我們銀兩都用完了。”初兒冷冷說道。 “我還不知道你嗎?你要知道,幫他一下,對于我而言不過順手而為。可能這位公子,真的遇見什么難過的事情了,或者遇見什么困難了。你要是不給也行,你不認我這個小姐,我也管不了你。”綠裙女子說罷,竟將自己佩戴的一對耳環(huán)取下。 “小姐,這可是你最愛的一對耳墜,萬萬不可啊。我拿,我拿還不行嗎?”初兒急著跳腳。 綠裙女子從初兒手中接過錢袋,沒忘記嗔了她一眼。 回首長街,雨水從屋檐斜下,雨傘下少女露出一張絕美臉龐。只是那個落醉大街的男子已經離開,長燈照耀著水花泛濫,淅瀝的雨水沖翻了一切塵埃。 “我們走吧,初兒!”綠裙女子嘆了一口氣。 林子云靠在長街盡頭,他看著那少女消失在雨中,嗚咽無聲。 他知道,那不是倩倩,那也不是澹臺檀兮。他告訴自己“林子云你可別糊涂了,你也別再害人了……” 為什么,老天爺。讓我遇見了最心愛的女子,可卻總是要捉弄我。他忘不掉那個連分手也不跟他說出口的女孩,忘不掉在一起笑過,哭過。那些曾經以為彼此最美的事情,直到成了最疼的事情。 “老天爺,你為什么要這樣對我。” 醉紅樓的花酒喝不得,辛辣的杏花酒不能喝,林子云你可真沒用。 天下大亂,跟你有什么關系?封王拜相,又跟你有什么關系。 一場落幕,一場雨中邂逅。林子云想要找一個安靜的地方住下來,種花鋤田,采菊東籬下,朝伴彩霞,夕看孤鶩飛過江邊。 邊疆,夕陽染紅了天涯。蒼涼如大江鋪落日的戰(zhàn)場,秦嵩身子躬俯在馬背上。他奮力取出刺入敵軍心臟的長槍,吐出了一口濁氣。 “去你媽的狗娘養(yǎng)的,為了天下,卻要犧牲我千千萬萬的大好男兒。”秦嵩破口大罵。 “將軍,我們守住了!我們守住了!” “萬歲,萬歲,萬萬歲……” 戰(zhàn)場上幸存下來的戰(zhàn)士,有人喜極而泣,跪倒在地上。 秦嵩虎目看著這些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有人脫下盔甲,艱難步行。有人用衣袖在擦拭著兵刃,有人哭倒在戰(zhàn)友身旁。這位征戰(zhàn)南北,讓人聞風喪膽的天寶無敵大將軍,皇帝欽點的護國將軍,虎目落淚。 “殺一人,毀一家。殺一人,滅一國。百姓有何錯?這天底下無辜的百姓有什么錯?”秦嵩拳頭握緊,眼眶通紅。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秦將軍,只有這樣或許才能太平長安。” 林子云的話語,響在秦嵩心中。 “大哥,若天地不公,生民受罪,你會如何?” 若是林子云會怎么做? 奉行皇命是無止境的戰(zhàn)爭,是天下百姓的流離失所。可是若不戰(zhàn)爭,自己的家園破碎,從此國不復國,家不復家。 在南燕衡州,一處軍營帳地之中。一個身穿白銀盔甲的少年將軍趕走了唱歌跳舞的舞妓,他挑眉看著落身在他眼前的兩個穿著怪異的男子。 “還等什么呀,只要我們兄弟用這鎮(zhèn)靈鐘一敲。北燕人馬不堪一擊,你現(xiàn)在婦人之仁,你也不想想北燕軍殺了你們多少人。” 說話的是一個穿黑色大衣,留黑色長須的中年男子,手握一把拂塵。在他身邊還有一個身穿白衣,留白色長須的男子。 銀甲男子思慮片刻,大聲說道“白無常,黑無常,本將有令。你二人帶五萬人馬去奪葉江城,我今日便要看到鎮(zhèn)國侯周毅的項上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