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枕云低下頭，小手在趙墨的掌心里任由他拿捏挼搓，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就只是低聲哼哼，像是不服氣又像是不想認(rèn)錯(cuò)。

    因?yàn)槌苫橐詠砗孟窨偸亲约喝菒懒怂?，總是自己低頭認(rèn)錯(cuò)，她覺得不對勁。

    趙墨在等她認(rèn)錯(cuò)，吳枕云在思考過往。

    “趙遇白，你前幾天給我喂藥的時(shí)候，燙著我的舌頭了?！眳钦碓仆蝗环鹎皫滋斓氖屡d師問罪，低著頭，心虛得很。

    “我嘗過，不燙?！壁w墨知道她心里的彎彎繞繞，小云兒長大了，自然是要面子的。

    但小云兒，面子不是這么要的。

    吳枕云理不直氣也壯，道：“你的舌頭不覺得燙，并不意味著我的舌頭不覺得燙?！?/br>
    趙墨看著軟榻上的她，臉上仍舊是冷的，淡淡道：“小云兒舌頭嬌嫩，是夫君顧慮不周，夫君下次親自喂小云兒，口對口，唇對唇，小云兒覺得如何？”

    “這就不必了”吳枕云搖搖頭，很是大方地說道：“我也有許多不周到之處，還時(shí)常說錯(cuò)話，還請夫君多多海涵才是?！?/br>
    趙墨道：“小云兒指的是何事？”

    趙墨并沒有打算讓她輕易含糊過去，勢必要她說清楚道明白。

    “趙遇白，遇白哥哥，夫君~~~”

    吳枕云赤著腳站在軟榻上，摟住趙墨的頸脖，黏黏糊糊，軟軟糯糯喚著他，聽著趙墨急重的喘息聲，她越摟越緊，雙腿還纏到趙墨腰腹間，整個(gè)人幾乎要撲到趙墨身上去了。

    趙墨無奈，手臂托著她的上半身，道：“以后不許再說這種話?！?/br>
    吳枕云點(diǎn)頭，“嗯，不說了?！?/br>
    “吳枕云……”

    趙墨欲要說些什么，吳枕云就主動(dòng)親了親他的前額，道：“我知道，我以后不說這些話了，再也不說了，趙遇白，我不會(huì)走的，你不要怕?！?/br>
    “夫君……”

    趙墨想說“夫君不怕”，可他知道自己還是怕的，這句話他說不出口。

    他說：“夫君心里難受，小云兒哄哄夫君好不好？”

    “嗯。”小云兒渾然不知該怎么哄，卻還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

    雅正的書房，案上清供是梨子和斜逸的梅花枝，玉管狼毫懸于云山筆架上，筆尖鋒利。

    窗外是夏日清風(fēng)陣陣，竹簾輕晃，午后的薄影落在廊下。

    吳枕云端坐于書案前，看著趙墨執(zhí)筆疾書，原本她還好奇趙墨在寫什么，瞟了幾眼之后，臉色一變一燙，再也不敢好奇地湊上去了。

    她說：“趙遇白，我還有要事，就先走了?！?/br>
    “今日旬假，你能有什么要事？”趙墨眸都沒抬，淡淡道：“磨墨。”

    吳枕云拿起那半塊點(diǎn)漆墨，隨意磨了磨，就道：“手臟了，我去洗洗。”起身走到窗下的盥洗盆處洗手，洗著洗著，腳下就突然想走了。

    “回來?！?/br>
    她還沒邁開半步，趙墨就幽幽輕聲道。

    吳枕云只得折回來，老老實(shí)實(shí)坐在他身側(cè)，認(rèn)認(rèn)真真地看著他寫完，再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接過他遞過來的三頁紙。

    “念。”

    趙墨淡淡道。

    “不念?！?/br>
    吳枕云將手上的三頁紙甩開，別過臉去耍賴。

    “念?！?/br>
    趙墨加重語氣道。

    吳枕云挪了挪屁股下的茵墊，湊近他身側(cè)，道：“能換個(gè)法子哄你嗎？”

    “不能。”

    趙墨鐵面無私，不給吳枕云一點(diǎn)寬宥。

    吳枕云攤開手上那三頁紙，看了一眼冷著臉的趙墨，再低頭看了看紙上那些棱角分明，筆鋒凌厲的字跡，心里默念幾句上邊的話，深吸一口氣后，一字一句地念。

    “小云兒最最喜歡夫君了，天底下所有的人都不及夫君待我好?！?/br>
    “小云兒最喜歡遇白哥哥了，小云兒離不得遇白哥哥?！?/br>
    “小云兒最想念遇白哥哥了，遇白哥哥不要離開小云兒?！?/br>
    一字一句，毫無感情地捧讀著，像是孩童搖頭晃腦地念著不解其意的聱牙佶屈的圣賢書。

    趙墨抬眸看她，將她攬到自己懷里，手臂從后繞到前扣在她腰上，道：“這么簡單的話小云兒都不會(huì)念，夫君只好親自教你了。”

    腰上的系帶被他的大掌握住，輕輕一扯就松了，吳枕云忙道：“我會(huì)！”

    趙墨沉聲道：“會(huì)就好好念?！?/br>
    “小云兒想要夫君……小云兒……”

    吳枕云念到此處，回頭看了一眼趙墨，很是為難道：“可小云兒現(xiàn)在不想要夫君，不想……唔唔……”

    趙墨三指捏住她臉頰，扭過她的臉貼到自己唇邊，道：“小云兒必須想?！?/br>
    “我……唔……小云兒想要夫君，小云兒想抱抱夫君，小云兒想親一親夫君?！眳钦碓圃谮w墨懷里紅著眼圈念著這些話，越念越覺得羞恥難堪，小臉忍不住埋到趙墨懷里去，不敢抬起頭來。

    趙墨猩紅了眼，喉結(jié)在她的一字一句催動(dòng)下，不住的上下吞咽著，氣息guntang灼熱，修長的手指緊緊扣住她纖細(xì)的腰間，指腹一點(diǎn)一點(diǎn)摁入她柔軟的肌膚里。

    最后一頁的話更是難以啟齒，吳枕云悄悄將最后一頁紙團(tuán)起來，塞到茵墊底下去，重復(fù)念著第一頁紙的話糊弄過去。

    她才重復(fù)第一句話，趙墨就冷聲道：“小云兒為什么不念最后一頁紙？”

    “我……我喜歡第一頁紙上寫的話?！眳钦碓频吐暤溃骸拔也幌矚g最后一頁紙寫的話?！?/br>
    “為什么不喜歡？”

    “太露骨了?！?/br>
    “哪句露骨了？”

    “求求遇白哥哥，小云兒不要了，小云兒疼，難受得很，小云兒已經(jīng)快要……嗯……”

    吳枕云說到此處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不僅把那些話全部背了下來，還在趙墨的引導(dǎo)下說出了口。

    趙墨得逞地抿了抿唇，道：“是很露骨，這些話小云兒在床上說就好，床下就不必了，夫君怕自己忍不住?！?/br>
    吳枕云現(xiàn)在哪里還敢再開腔說話？早就渾身尷尬得要找一條地縫鉆進(jìn)去。

    “小云兒怎么了？是難受還是疼?。俊壁w墨輕笑著戲謔她道。

    吳枕云同他哭訴道：“趙遇白，我就說錯(cuò)了一句話，一句話而已，你就這樣待我！嗚嗚嗚……”

    “下次還敢不敢再提‘和離’這種事了？”趙墨從茵墊下拿出那團(tuán)被她揉皺的紙，展開撫平，放回她手里。

    吳枕云看著手上那三頁紙，不言語。

    趙墨道：“不許再提了?！?/br>
    吳枕云把那三頁紙塞回他手里，點(diǎn)頭道：“嗯，不提了?！?/br>
    “乖?！壁w墨摸摸她腦袋，又把那三頁紙放回她手上。

    吳枕云沒辦法理解趙墨熬了五年熬成的難解心病，趙墨只能一日又一日地讓她慢慢知道。

    “這三張紙還給你。”

    “是夫君寫給小云兒的，理應(yīng)由小云兒收好?！?/br>
    “我不要?！?/br>
    “上面的話小云兒都背下來了？”

    “誰背這種話?。繘]有！”

    “等小云兒一字不差地記住了，再把這三張紙還給我。”

    “…………”

    第65章 吳少卿想罵人

    “小云兒，醒了嗎？”

    趙墨一大清早叫醒睡懶覺的吳枕云，又是給她穿衣系帶，吃飯喂藥，又是給她洗漱洗臉，綰發(fā)描眉，事事都要親手做。

    他說：“平日里這些事由夫君來做，等小云兒見不著夫君時(shí)，每每做起這些事就會(huì)想到夫君了?！?/br>
    吳枕云說：“你不做這些事，我也會(huì)想你的?！?/br>
    他搖頭，“時(shí)時(shí)想起和偶爾想起終是不一樣的，我要我的小云兒總是想起我?！?/br>
    吳枕云說他心計(jì)頗深，一點(diǎn)小事都要暗藏意圖，趙墨并未否認(rèn)。

    待趙墨做完這些事，吳枕云也已經(jīng)徹底清清醒醒了，一雙盈潤的杏眸瞪大了看向他，道：“我醒了?！?/br>
    聲音還有些啞，被許多露骨詞句碾壓過一夜的喉嚨沙沙的，眼眶也紅了一大圈，我見猶憐的模樣。

    這幾晚趙墨非得讓她將三頁紙上那些曖昧的、rou麻的、羞恥的、難以啟齒的話都背下來，錯(cuò)一個(gè)字都不行，語氣不對不行，眼神不專注也不行，弄得吳枕云嗚嗚咽咽的直哭，嚷嚷著趙墨欺壓侮辱人。

    哭也要說，越是說越是哭，越是哭越要說，帶著哭腔說出那些話，更得趙墨的意。

    趙墨一面輕聲哄著她一面讓她繼續(xù)把該說的話說完，那張清冷的臉上勾勒著饜足的深濃笑意，簡直就是慘無人道！

    趙墨看她一醒來就這副撅嘴委屈的模樣，知她因夜里的事羞惱，揉了揉她眉間，溫聲道：“小云兒今天要去查案，記得多喝些水，躲著些烈日，不要貪吃生冷的東西，晚些時(shí)候夫君去接你?！?/br>
    “嗯?！眳钦碓泣c(diǎn)頭。

    吳枕云手上有案子的時(shí)候，一般不會(huì)待在大理寺，更不會(huì)從大理寺散值，具體會(huì)在哪里她自己也料不準(zhǔn)，但趙墨卻總是料得很準(zhǔn)的，每次都能在天黑之前接她回家。

    至于查案，自然是阿言jiejie的案子。

    吳枕云在朝堂專注于修正新律法時(shí)提出要重審當(dāng)年趙言的舊案，朝中眾人聽罷，一片嘩然，反對之聲迭起，女帝的臉色也是不怎么高興的。

    奈何今日的趙墨已不同當(dāng)日，修正新律法的同時(shí)，他也借此拉攏了不少朝中勢力，就算是為了新律法的實(shí)現(xiàn)，那些勢力即使不愿意也不會(huì)阻撓趙墨給趙言翻案，最多就是袖手旁觀，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甚至還抱有或許能坐收漁翁之利的僥幸。

    而穆親王府想要借趙言舊案一事讓趙墨觸怒女帝，斬?cái)嘹w墨修正新律法的前路，故此也靜觀其變，按兵不動(dòng)，適時(shí)再見機(jī)行事，并未出手阻攔。

    朝中反對翻案的聲音越來越弱，日漸平息，女帝只能允了此事，按常例，刑部主審，御史臺(tái)與大理寺督責(zé)查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