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第27章 就不該讓你思慮! 孫浩算得上是個勤學苦讀的人,這段日子他在國子監西院寮舍備考,盛都府衙的衙差們每天都能看到他起早貪黑念書習字,大冬天的夜里寮舍沒了炭火,他都要一邊踱步讓身體發熱一邊拿著書對著燭臺苦讀。 這兩日他有些不尋常,除了念書外還時不時盯著他埋藏螺鈿盒子的墻角,足足盯了三日,直到確認沒有人發現他之后才上前去動手挖開。 一打開螺鈿盒子,他臉色就霎時變得鐵青鐵青的,蹲在墻角下扒拉著螺鈿盒子里的每一樣東西,震驚與戰栗籠罩著他。 他的雙腳都快站不穩當了。 荷包呢?那枚沉香色的荷包去了哪里? 螺鈿盒子里所有貴重的東西都在,包括那一枚從國子監先生屋里偷來的御賜松煙墨,獨獨少了那一枚沉香色羅絹荷包。 “孫浩。” 身后響起了閻王索命般的聲音,是趙知府。 哐當一聲,孫浩手中的螺鈿盒子摔落在地,金鈕子銀珠子,玉佩和春宮小冊全都散落了一地,在雪里滾來滾去。 他雙手攥了攥,心中草草過了一遍一會兒該說的話,緩緩站起來并轉過身,對遠處走來的趙知府躬身一揖,道:“小生見過趙知府。” “省省你肚子里那些沒用的廢話,本官不是吳少卿,沒那么細致的耐心聽你狡辯,本官且問你,這枚沉香色的荷包你從何得來的?” 趙墨直接挑明了話,沒給孫浩留任何裝傻充愣的機會。 趙知府就站在他面前,一身深緋團花襕袍莊嚴肅穆,峻拔挺立的身姿于雪中,永遠是一副心思莫測,篤定冷靜的神情。 眼前這位趙知州可以命他搬來國子監備考,也可以把他踢出國子監,讓他滾回孫府去面對官差一日又一日的盤查詢問。 孫浩想到這里,后背不禁涼透,一陣膽寒。 趙墨略抬手,道:“將孫浩押至寮舍書屋。” “是。” 國子監西院寮舍的書屋。 孫浩低著頭坐在書案前,趙墨站在國子監先生常坐的主位上,居高臨下地睨了一眼孫浩,冷聲冷語地詢問他。 趙知府與吳少卿審問的方式很像,都很冷淡,面無表情,但趙知府比吳少卿要冷漠鋒利得多,再加上他手上權勢更重更大,令人更加心生懼怕。 趙墨問:“這枚沉香色荷包是不是你的?” 孫浩回答:“是……也不是。” 趙墨厲聲問他:“說清楚,到底是還是不是!” 孫浩:“這是我撿到的。” 趙墨:“在哪里撿到的?” 孫浩:“孫德正的浴室里,此前我向吳少卿說過我確實進過孫德正的浴室,只是昏睡過去了不清醒,等我醒來的時候我就看到有一枚沉香色的荷包落在我腳邊,我覺得可能是兇手的,所以趕緊撿起來揣在懷里藏著。” 趙墨:“你藏著一個帶血的荷包做什么?” 孫浩:“我當時不知道為什么,我就是覺得把這個荷包留在手里可能對我有利,畢竟我在浴室里一醒來就看到了死者死在我面前,腦中第一個想法就是有人栽贓嫁禍于我,既這樣我肯定得尋一些東西來保護我自己,這枚荷包就是證明我清白的東西,我必須要藏好。” 趙墨冷冷看著他,道:“如果你想用這個荷包證明你的清白,你為什么不交給吳少卿?” 孫浩搖頭道:“這個荷包在我手里,我還能威脅兇手不要嫁禍給我,這個荷包若到了吳少卿手里,結果是什么我并不能確定。” 趙墨問他:“你口中的兇手是誰?” 孫浩搖頭:“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無論兇手是誰,這枚掉落在浴室里的荷包對他來說都很重要。” 趙墨問他:“這個荷包是誰的?” 這個問題又繞了回來,孫浩想了想,道:“是兇手掉的,我撿了起來。” 趙墨停了下來,他懷疑孫浩有所隱瞞。 在審問孫浩之前,趙墨拿著這枚沉香色的荷包到孫府去查問過,有很多人認出了這枚荷包的來歷——來自一個叫做小紅的粗使婢女。 “這荷包是羅絹制的,小紅寶貝得很,每天都掛在身上生怕丟了臟了。” “咦,這荷包怎么多了這么一大塊牡丹花啊?此前沒注意到啊!” “這荷包就是小紅的,看針腳走線就能看出來是出自她手里。” 聽孫府里那些人說,小紅私底下和孫浩走得很近,孫浩院中并沒有服侍的婢女,這個小紅見他初來乍到,時常幫他打水燒茶,一來一往的兩人就熟絡起來,甚至還有私定終身的傳言出來。 府里的小廝說:“孫三郎君有段日子天天去買藥,就是給小紅買的,可貴可貴了。” “是啊是啊,孫三郎君每次去藥鋪給小紅買藥都選上好的。” “小紅得的什么病啊?這個孫三郎君沒說,我們也不知道。” 大理寺的司直說孫浩給小紅買了一些正骨的藥,還給小紅偷偷請了一個大夫去看病。 所以孫浩理應認得這枚荷包是小紅的,他說這枚荷包是兇手的,又說他不知道兇手是誰,前后出現了矛盾。 隨后趙墨又審問了孫浩一遍,同樣的話來來回回問了好幾次,一直問到天將黑下,孫浩才有了些許動搖。 孫浩最后說:“這個沉香色的荷包其實我……好像是見誰帶過的,只是……只是不太記得那人到底是誰。” “你確定你不記得了嗎?”趙墨那張臉沒有任何別的情緒,淡淡道:“孫浩,需不需要本官提醒你一兩句?” 孫浩道:“我……我……真的不記得了。” 趙墨道:“你不記得這枚荷包是誰的,可別人卻記得。” 孫浩道:“是……是誰的?” 趙墨冷然道:“是本官審問你,不是你審問本官。” 審問了孫浩半日,趙墨從書屋里出來的時候,天色已晚了,守在書屋外的衙差早就換了一撥。 盛都府的衙差見他出來,快步上前道:“趙知府,卑職們在對面的茶館里給你預留了雅間,還請趙知府前去休憩片刻,喝幾口茶再回府。” 隨后便有幾位衙差上前來躬身請著趙墨到西院對面的茶館三樓休息。 從國子監寮舍到對面茶館還有一段不小的距離,路上有一衙差替趙墨抱不平,說道:“趙知府,審問案犯本是吳少卿的分內之事,她卻讓你來……這……” 趙墨冷聲道:“吳少卿是你該議論的嗎?” “小人知錯。”開口說話的那個衙差悻悻地退下。 趙墨再道:“孫浩搬來國子監西院寮舍是本官下的命令,既如此審問孫浩便是本官的分內之事。” 那衙差深深地躬身道:“是小人心胸狹隘了,還請趙知府降罪。” 趙墨負手于后,淡淡道:“你自己站在西院外頭值守一個時辰。” “是。” 那衙差轉過身跑到西院門外,迎著嗖嗖冷風站直,雙腿直打哆嗦。 進到茶館之前,趙墨身后又有一位衙差說道:“趙知府你別怪老六,老六也只是為趙知府鳴不平而已,吳少卿這些天自己去談情說愛,卻撂下審案的麻煩事給趙知府,忙得趙知府腳都不沾地,她自己倒好,和穆世子成雙入對,卿卿我我,聽說過幾日還要定親成婚呢!” 趙墨腳下倏地站定,劍眉一凜:“定!親!成!婚!” 趙墨本就不在意這些大街小巷流竄的傳言,這些天既要處理盛都府的公事,又要查問孫府命案,更沒閑情逸致聽這些雜七雜八的事。 不料今日竟聽到了關于吳枕云的事,還是定親的事? 那衙差點頭道:“是啊,聽說那個穆世子非吳少卿不娶,一定要和她定親,這事都傳遍了,好像吳少卿也很樂意,淳于府都收下了穆世子送來的納彩之禮。” 趙墨一字一句咬著牙:“納!彩!之!禮!” 另一位衙差見趙墨感興趣,也湊了上來說道:“那可是穆世子,穆親王的兒子,就算吳少卿不樂意也得樂意。” 還有一位衙差也跟著說道:“聽說穆世子打小就脾性頑劣,到了成婚成家的年紀卻遲遲不肯娶妻生子,穆親王為了穆世子的婚事焦慮得頭發都白了,好不容易碰上一個穆世子喜歡的,穆親王當然得趕緊把親事給定下來,吳少卿和穆世子應該很快就能拜堂成親了。” 趙墨的后槽牙咬碎了每一個字音:“拜!堂!成!親!” 那些衙差原本還想繼續說關于吳枕云和穆世子的事,可越說越覺得背脊發涼,感受到了命不久矣的征兆,幾人面面相覷,紛紛都閉上了嘴不敢再多言半句。 吳少卿此次做得是過分了些,自己去風花雪月,和穆世子你儂我儂,卻把事情全都丟給趙知府。 趙知府這些天忙前忙后,好幾日都沒休息,聽到這個消息肯定要生氣的。 “趙知府,大冷天的還是到雅間去喝杯暖茶吧!” “趙知府你忙了一整日了,還是先休息再去興師問罪吧!” “趙知府,我們跟你一起去,若是打起來我們也好幫你的。” 最后,趙知府說:“滾。” 第28章 怎么個說不出話法 吳枕云沒在淳于府待幾天就趕緊跑回了大理寺,再不回來就要出大事了。 雖然回來之后出的事也不小。 “吳枕云,過來!” “不……不過!” 一間窄小的簽押房隔間里站著兩個人,一個高高大大,身姿峻拔頎長,臉色冷峻,雙眸凌厲的男人站在竹榻邊上,一個嬌嬌軟軟,身姿纖細單薄,面露惶恐,杏眸泛淚的女子站在衣桁后邊。 一個怒氣凜然,一個怯怯弱弱。 雪夜,窗外森森竹林根根筆直若刀鋒,暗藏許多未知的危險與不測,片片細葉柔弱無骨,潛伏著摸不透的溫柔和包容。 屋內,點著幾盞書燈,人影落在灰白半舊的墻上,隨著跳躍的燭燈一會兒交疊靠近,一會兒各走兩端。 “你過不過來!”男人劍眉凜然,深邃的眼眸怒視著,許是氣到了極點,胸前起起伏伏,喉結上下來回吞咽,恨不得將眼底那人吃吞入腹,完全獨占己有,讓她再也不敢退卻逃離。 “要想我過去,除非你答應我不許生氣!”女子躲在掛滿衣裳的衣桁后邊,露出一個小小的腦袋來,小手緊緊抓著衣桁豎桿,雙肩瑟瑟發抖,不敢抬頭看他,腳下是隨時逃跑的姿勢。 “吳枕云!我告訴你,你今晚要么自己走過來,要么我親自把你抓過來,你自己選!” 男人口中咀嚼著女子的名字,一字一句每一個音都在唇齒間碾磨,再深深咽下,勢必要將眼前這位女子侵占殆盡,不留一絲一毫。 “趙遇白,你聽我說,我……” 吳枕云極力想要解釋,可趙墨卻總是不讓她說話,非得逼她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