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
最下方附上兩串聯系方式和地址。 安靜大概懂了這段話的意思,這時老太太湊來邊上替她指認起照片上的人:“這是我女兒和女婿,這邊這個認不得了。” 不認得的那個是說周緒,安靜點點頭,又聽老太太接著說:“你記住這邊兩人,他們會來找你結賬的。” “噢。” “那我走了?” 安靜又點點頭,老太卻晃晃腦袋:“不行不行,你會忘的。” 她說著將帽子放到店鋪中央的矮貨架上,繞過那里到柜臺處,看看程風的畫紙,問他:“能借借你的紙和筆嗎?” 程風微笑點頭,老太太順勢坐下,然后就開始在白紙上……畫畫? 安靜:“……” 她還以為是要記下聯系方式呢。 老太太以素描的方式將信紙上的那張照片再現出,手速極快,看得出極富經驗,安靜震驚看著她。老人畫完,這才放心一笑:“那我走了?” “噢……”安靜已經有些反應不過來,“再見。” 老太太回到貨架旁,拿起她的奶牛帽,揚長而去。 人走后,安靜就坐去老太太剛才坐過的位置上,拿起那張畫紙看,程風見她表情呆呆的,笑:“知道她是誰嗎?” 安靜搖頭。 “傻瓜鎮第一任手冊負責人。” 她驚訝,恍然嘀咕句:“難怪畫畫也很好……” 程風便和她講了講老太太的事,當然,他也是從敬先生那兒聽來的。 老太太姓齊,今年已經七十有二,最初獨居在傻瓜鎮,并為傻瓜鎮制作了插畫版的生活手冊,因此她對傻瓜鎮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據說她是六年前開始糊涂的,但就算糊涂了她也不愿意離開這兒,后來她的小女兒和女婿就來這里照顧她。 她是傻瓜鎮里最愛走動的老太太,因為是傻瓜鎮,所以她就算糊涂了,也照樣可以隨意走動。 安靜聽完莫名觸動,正這時,店鋪門又一次被推開,看將去,可不就是剛才的老太太么? 老人已經迫不及待地換上了她的奶牛帽,看上去極有童心。 安靜見她又折回,第一反應是老太太又要問她帽子店的事了,不過等她做好準備上前問她時,老太太卻給了她一個她意想不到的反應—— 她揪住護耳帽耳邊的部分,像拽著帽檐那樣斜著往下拉,一邊有些得意地和她說:“我見過你。” 安靜和她對視眼,接著伸手摸了摸自己空空的腦袋,笑了起來。 這么看來一點也不糊涂嘛,比她還先想起來…… 老太太和她對上暗號,開心離開,安靜站在櫥窗內目送她登上馬卡龍巴士,又摸了摸腦袋。 這時程風湊了過來,看她心情很好,好奇問:“你們見過?” “嗯,”她轉過身,有些雀躍,“很短很短的一面,一開始連我都沒太想起來。” 那短短的一面,僅僅是她在下游的橋頭等巴士經過,而巴士二層的草帽老太太牽住帽檐低頭看她。 “我那天見到她,第一反應是我以后也要做個可愛的老太太。” 程風笑了聲:“你已經成功三分之一了。” “為什么是——”安靜問到一半,悟了。 剩下的三分之二當然是說年齡,只要她慢慢變老,她就會自然而然地變成個可愛的老太太。 “你偷喝我的蜂蜜水了嗎?” 連說話都像蜂蜜水。 “還沒有,不過剩下的是該由我來喝,”他說完牽住她的手,假裝沒看見她眼里的驚訝,十分自然地說,“手都涼了,去里面坐著。” 她被他牽回小憩區,他從一字隔板上拿下只新的玻璃杯,到墻后狹窄的盥洗室里清洗下杯子,給她兌了第二杯蜂蜜水,上一杯沒喝完的則被他端過。 安靜捧著熱乎乎的蜂蜜水,笑了笑,剛要開口,程風就說:“這次喝完一半再說話。” 萬一又來客人了呢? “……” 真過分,竟然逼她喝。 安靜假裝氣鼓鼓地喝完半杯,腹部因此變得暖乎乎的,她放下杯子,還在為剛才的事感到榮幸:“不過她居然能想起我來,她連周緒都不記得了。” 真不可思議。 “為什么要提周緒?”對面的善解人意花又開始不講道理。 “因為剛才的照片上就有他啊……” “那你猜猜看照片是誰拍的。” 她默了默,喃喃問:“該不會是你吧?” “是我。所以她不止不記得周緒,也不記得我。” “……” 那這有什么好爭的呢? “我又不知道照片是你拍的,”安靜說完,略感好笑地捧起剩下半杯蜂蜜水,含糊說了句,“你吃醋真不可愛。” “什么?” 程風的手頓了頓,以為自己聽錯,反問她一聲,安靜則抱起杯子不做回答。 靜默會兒,他又問她:“中午到我家吃飯嗎?” 安靜放下杯子,第二次想說“好”,卻再一次被開門的動靜打斷。兩人齊齊轉頭,看向門邊的客人時,有人的臉色迅速變臭。 客人挑眉,嘶—— 服務態度很差勁嘛。 第82章 烏托邦 傻瓜與小鎮。 chapter82. 烏托邦 十一月的葡萄葉已經落盡, 程風還沒來得及修枝,他計劃到了月底時再修。 同樣的時節里,葡萄架下的鐵線蓮卻開得很好, 但這到底是今年的第二茬花, 春夏時粉紫色的鐵線蓮在如今顯得暗淡不少, 是更冷感的淡紫色。 安靜來鐵線蓮花架前剪了兩朵花,插進一只細口花瓶中,再帶著小花瓶回程風的餐廳。他的餐桌上空蕩蕩的,她將花瓶裝點在桌面中央,這才滿意。 看去客廳, 那里正放著電影, 一部俄語片——片子是周緒挑的, 也只有他在看。 安靜一直以來都以為程風和周緒不是很熟悉, 頂多就是會因為敬先生多見幾次面多說幾句話那樣, 不過今天看來事情并不是這樣,周緒跟來程風家里后簡直毫不拘謹,甚至還向程風征求到電影播放權,津津有味地看起電影。 這說明他們還算熟悉,當然了,也有可能是因為周緒太過自來熟…… 她心里想著這回事, 自然而然地,眼睛也盯著客廳多看了會兒, 廚房里暗中觀察的人見到這一幕, 故意打翻案上的菜籃, 制造出一些響動。 安靜聽聲,立刻收回視線。 等她進去廚房時程風正蹲在地上收拾他一手造成的爛攤子,見她進來, 面無表情抬起頭。 他失策了,忘記菜籃外面還放了兩顆雞蛋,所以籃子一翻,雞蛋也跟著滾下來,以至于原計劃里“荷蘭豆尸橫遍野”的場面變成了“荷蘭豆尸橫蛋液”,看起來怪惡心的。 也有點尷尬。 安靜對著案發現場微微一愣,繼而被他的模樣逗笑,蹲下幫他。 如果說前段時間她對程風的廚藝還抱有八分的信心與期待,那么到了現在,這種信心與期待就只剩下微弱的三四分了。這倒不是因為他在做飯前打翻了雞蛋和菜籃,而是因為早上發生在店里的一件事—— 安靜的冬天來了位新客人,程風的心情以rou眼可見的速度沉到谷底,很顯然,他并不歡迎這位客人,尤其是在他剛剛吃過這位客人醋的情況下。 他的不滿濃郁到但凡是個明眼人都能看出,安靜自然也不例外,當即咳嗽聲,答應了他的午餐邀約。 另一個明眼人厚臉皮走近他們,恰巧聽見她說“好”,便多問一句,然后就聽說程風中午要下廚的事。 周緒聞言忽忽笑了聲,程風立刻拖來墻角那把普普通通的小軟椅,讓他坐下,自己則挪了挪白熊沙發椅,離安靜更近點。 被打斷話的周緒看看那兩人,坐下后問程風介不介意帶上他,他剛好也沒地方吃午餐,程風當然是二話不說就拒絕他。 周緒不氣餒,推了推眼鏡轉頭問安靜,安靜短暫地糾結會兒,在程風的注視下義正辭嚴告訴他今天程風說了算。 他十分刻意地吸口涼氣,“嘖”了一聲,程風則心情大好,突然改口答應下來。 安靜對此語塞許久,再次覺得程風心思復雜難以捉摸。 后來他們照例商量起午餐吃什么的事,安靜便是在這個過程中隱隱覺察出奇怪的。因為是程風主廚,她便覺得應該由他來決定菜式,不過程風顯得有些猶豫,絲毫沒有邀請她吃午餐時的自如。 他猶豫會兒,面不改色讓她提議。 安靜正好昨晚就想吃油豆腐塞rou,所以最先提議這個,程風聽完卻表示他可能不會,她又想了想,問他茄汁rou丸或者蓮藕rou丸可不可以,程風想起他曾經試做過的怪味rou丸,再次否定了她。 這時安靜的八分信任就已經只剩五六分,索性問他最拿手的菜的是什么。 程風稍加思索,回答說西紅柿炒雞蛋。雖然普通了點,但這也是很正常的事,西紅柿炒雞蛋是無數人的拿手菜。 于是第一道菜就這么定了下來,她又問他第二擅長的菜,程風這回思考很久后說棕櫚街祝奶奶送的臘腸還沒吃完,也許可以拿來炒荷蘭豆。 到這時安靜先前的盲目信任又減輕些,得出結論:他好像真的沒什么拿手菜。 大概是看穿她的想法,程風鎮定補充句糖醋里脊也是可以做的,但就算這樣,失去的信任終究是失去了。 …… 廚房里,程風已經將荷蘭豆從粘稠的蛋液里解救出,并且拖干地板,安靜則將撿起來的荷蘭豆又清洗一遍,去掉頭尾之間的筋,和胡蘿卜放在一起,而后檢查起其他食材。 雖然今天是由程風主廚,但她還是想吃油豆腐塞rou,所以就只好由她這個副廚來做今天的第四道菜了。 她和程風一起準備食材,她在這邊剁rou餡,程風在那邊腌里脊rou,她不時會看去他那兒,并發現他每次放調味料時都會遲疑半天,終于,在他往碗里倒完姜汁后她問他:“你很緊張嗎?” 程風轉頭看她,反問:“我看起來很緊張?” “也……沒有吧,不過你放調味料的時間有些長。”安靜委婉指出。 他為自己解釋:“我是在想菜譜上的步驟,已經很久沒做過這道菜了。” 菜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