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開哀情,我一定是瘋了
崇宗堂深夜回到寢殿的時候,玲瓏已經睡下了。 他怕晃醒她,也沒有點蠟燭,借著幽暗的月光便上了床榻。又怕她還記著傍晚時的倆人間爭吵,心中還氣著自己,便從腳下另取了一個被子,單獨蓋在身上,看著玲瓏的背影發呆。 她的身子似乎是比前幾日還要瘦弱了,連被子下的呼吸都沒有多大的起伏了,只是被頭的地方微微抖動著,顯得還有那么一點生氣。 玲瓏像是感覺到了身邊多了一個人的似的,竟然朝著崇宗堂的方向轉了回來。這下他能清楚看到她的全臉了。 那上面還掛著沒有擦干凈的淚痕,眼睛也微微腫脹著,連帶著鼻頭也發著紅,顯出一種瑩亮的通透感。鬢角的發絲散落的裹挾在頸間,顯得有些亂糟糟的。 伸手去為她挑出來,沒想到玲瓏竟然睜開了眼睛。 那雙眼中布滿了血絲,使得整個眼白呈現出了淡粉色,其中的未盡淚水,又讓她的整個眼睛在微弱的月光下放著光。 她只看著崇宗堂不說話。 他便也無聲起來。 整個床榻之間只剩下了他們倆輕微的呼吸聲。 玲瓏盯著他,帶著他看不懂的眼神,說道,“崇宗堂,你抱抱我!” 他便將胳膊遞了過去,讓玲瓏枕在自己的胳膊上,將她的頭擁入到自己的胸膛里。 “我一定是瘋了…………”懷里的人低聲說道,”我瘋了!” 崇宗堂以為她在為爭吵之事變相的對自己道歉,便笑道,“我根本沒有生你的氣,你又何必自責呢!” “我已經決定要忘記過去,重新開始了!”她動了動小腦袋,抬頭看著崇宗堂,“跟你重新開始!” “好啊!”崇宗堂激動了起來,微微向后傾著身子,也俯頭看著她,“只要王后開心,我也開心!” 他將玲瓏抱的更用力了,想要通過這種方式,讓她知道自己心中的喜悅。 他心心念念之人,終于對自己有了回應,難道不是件大喜事嗎? “那我想要件東西,陛下可能應允?” 崇宗堂哦了一聲,為她這么快就會向自己撒嬌而高興,“說吧,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給你!““不是什么值錢的東西!”玲瓏掙脫了他的懷抱,一邊比劃一邊說了起來,“我想要一個大藥柜,里面裝滿了藥材。我以前在山上住的時候,沒事就喜歡研究研究藥材。” “我想要在這屋子里也擺個藥柜,打發打發時間…………不再沉溺于過去了。” “好啊,這有何不可!”崇宗堂與她一同平躺著,像之前幻想過很多次那樣將頭與玲瓏的挨在了一起,像一對新婚夫妻那樣,暢想著對于未來的規劃。 “那你能告訴我,你把那孩子葬到哪里了嗎?”玲瓏將頭抵在了他的心口處,終于問出了這個問題。 “你放心吧,我已經將他安葬好,入土為安了。”崇宗堂沒想到她會在這時提出來,恐她又傷心,只能安慰道,“還是不要再打擾他了吧!” “那能不能帶我去看一看呢?”玲瓏柔聲軟語的求著他,“到底是我的孩子,難道還不能去看看嗎?” 她伸手拭淚,惹得崇宗堂也不太好受,“那好吧,明日我帶你去!” “但是你需保證,不會情緒失控。你自己的身體還沒有好呢,不可……”他還想說著什么,便覺得臉頰被人輕啄了一小口。 “我知道,快休息吧!”玲瓏將身子轉回到了里側,“明天一早咱們便去。” 等到天明之時,她見到了那個小小的墳塋,便是長跪不起,淚流不止了。 心中的悔恨,根本沒有辦法言說! “是我!”玲瓏趴在墳包之上,把自己的臉緊貼在上面,“都是我呀!” 她無聲的哭泣,讓崇宗堂也甚為難受,他想伸手去扶,終又停住了手,只把手掌扶到了她的頭上。 “今日哭一哭,便算了,等回去了,就不要再想這件事了吧!”他把玲瓏圈在了懷中,不斷安撫著她的抽泣,“以后才是你應該在乎的呀!” 玲瓏反身摟住了他的腰,撲到了他的懷抱中,“他死了,我也跟著死了………哪還有什么以后呢……….” 玲瓏在那里斷斷續續呢喃著,有時又跪地哀嚎不停,并沒有人真的聽清楚這個失子的王后到底在說些什么。 只看著她被陛下抱進了馬車中,才逐漸安靜了下來。 崇宗堂小心的為她擦拭著嘴角的鮮血,“你可是又急怒攻心了?難道是上次的癥候還沒好?” “無事,我的身體,我最清楚!”玲瓏靠在他的懷中,目光散淡無神,“只不過是哀傷所致,慢慢就好了…………….” “陛下,我想要的那些藥柜?” “放心好了,今日他們便去辦。明日就能擺放到寢殿里了。”崇宗堂摸向了她滑膩的臉蛋,“王后所求,我豈有不看重之理?一早就安排他們去辦了!” 玲瓏輕點了頭,靠在他懷里,“陛下可還能去幫我尋個人來?” “我還有個哥哥,之前生活在光武國中。他的妻子原是你們比丘的公主陸思林。我知道一旦找到,必是他們夫婦二人一同前來,也是讓你為難的事。” “只是我在這世上,就剩下這么兩個親人了,想要再見見他們,說說話,陛下可能幫我?” 玲瓏直起了身子,看著身側之人眼眸變得明暗不定,沉思片刻才說,“那陸丘影死后,陸思林曾來國中討要說法,想要繼承帝位。當時鬧得很不愉快,若是她再來…………恐怕不太好吧。” “我沒派人殺了她,已經算是仁慈了。”崇宗堂挑著玲瓏的下巴,眼帶柔情,“我早知道她是你的嫂子了,要不然就憑她的身份,我也是要斬草除根的…………” “至于你哥哥,我會派人去找他的。小住上幾日,也不是不可…………” 玲瓏對他的安排,也還算滿意,便撩開了簾子向外看,不斷重復著眼前看到的景象。群山幾多蜿蜒,所行之處的樹木特征,在哪里轉了彎,哪處上了道……………等到回了寢殿,趁著四下無人的時候,鋪紙揮筆,畫下了腦中所記,藏于了妝匣的暗格中,重新躺回了床上,將嘴角的血跡擦干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