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進山之法
“你們是何人,為何擅闖別人屋子!”一個男聲幽幽傳來。 三皇子循著聲音回頭看去:只見兩個少年并肩而行,形態超然脫俗,踏著徐徐的步子款款而來。兩人身量不一,一個高達挺拔,面目長得神采英拔,一只手端于腰間,身著青白色長衫,下擺迎風飄然舞動,面色淡然;另一人身量矮小,卻是眉清目秀,面如桃花,眼波流轉之際竟有股說不出的感覺。瀑布傾下時帶起的風卷起二人的發帶于發間飛舞,竟有種仙風道骨的感覺。 氣息剛剛平穩的少年見二人走近,雙手抬起掬禮道:“此屋乃是二位兄臺所有?”面上帶著和煦的微笑,目光看向二人,等著回答。 “正是”剛剛那幽幽的聲音再次響起“不知你們去那屋里有何事?”高個男子開口說道:“那只是我與弟弟的臨時居所,并無他物。” 正準備爬樹的周寧和陳大思瞥見有人來了,心里那叫一個激動,覺得終于有救了,哪還顧得上繞著潭邊走,直直地就穿過潭水跑了過來。也顧不上衣服鞋襪濕不濕了,他們哪還能管得了那么多!只要眼下能解了困境,讓他們干什么都愿意! 還沒等主子開口,周寧便先解釋了一番,把要進山尋林仙人求藥卻迷路的事敘述了一遍。當然,他沒有忘記隱去三皇子的身份,只說是顏公子。 這個顏公子微笑著點點頭,肯定了一下周寧的說法“多有冒犯,還望兩位兄臺莫怪。”說罷目光停留在那個矮個少年身上。 他懷中抱著一個籃子,上面蓋著塊再普通不過的藍底印染花布,因為山谷間風大怕把花布吹跑了,所以另一只手扶在上面按著。顏公子眸色一沉,目光在這手上頓了頓。 手如柔荑說的就是這只手吧!他又抬眼看向少年臉上,膚若凝脂,對就是膚若凝脂!他在心底里又默默的重復了一遍。心頭縈繞出異樣的感覺。 “原來是誤會一場,無他無他!”高個少年擺擺手,他看了一眼旁邊的弟弟“那么三位公子請便吧。”二人交換了一下眼色,抬腿準備向樹屋走。 陳大思終于逮到了問路的機會,哪里肯放人離去?!他一個箭步攔在二人面前,矮個少年慌忙的后退幾步,由于潭邊有石塊凸起,他差一點后仰摔倒,所幸身邊的哥哥拉住了他。 這個大哥有些生氣了“你這是何意!” 陳大思也沒想到會這樣,也為自己的莽撞后悔“小公子不好意思,在下并無他意,只是想知道進九茫山的路!” 眼下顏端遙已經看清了事實。 他開口說道:“這九茫山地處偏僻,乃常人所不能及,山間道路曲折又易迷路。二位兄臺飄然而來,似是輕車熟路,又見這小公子手中提著籃子,想必是日常生活之物。二位兄臺既說樹屋乃你們兄弟二人所有,說明你們必是這九茫山中之人,又何嘗沒有聽過林仙人?說來也巧,這林仙人有兩個徒弟,想必二位兄臺也能相識,顏某只求一劑良藥解我病痛,還望成全!”言罷看向那個小公子,目光下移停在了他的脖子處,微笑著不再說話了。 顏端遙看的真切著呢!他雖然身體不好不能習武,卻又過目不忘的本領。他看人看得清楚,這個小公子是個女子。這身量雖比他們支加國國都中的高門貴女們高些,冒充男人這個個子也是可以的,但是那按在花布上的手,剛剛款款走過來時伸出下擺的小腳,還有那最關鍵的,他的脖子上沒有男人該有的喉結!這就是他最有利的佐證了。臨行前那個張道士也曾說過,林仙人有兩個徒弟,其中小徒弟甚得其心,如果不是這二人,那這一切也太巧合了。 那小公子看著顏端遙的眼神,下意識地提了提領口的衣服,他知道這個顏公子已經看穿了,便伸頭與他大哥耳語了幾句。 “樸玉,你告訴他們怎么進山吧,但進不進得去,得看他們自己的本事了。”說完便提著籃子先行一步往樹屋走去了。 陳大思剛想去追,但見那個高個少年說:“欲進九茫山,須得尋山門,萬物純凈處,乃是清修地,一死亦為生,萬勿急趨利。顏公子,好自為之。”未等答謝,也循著他弟弟的身影而去。 陳大思跑到顏端遙身邊,等著他主子去破解迷題。 周寧則默默念叨著這幾句話,指望著自己能從中領悟出什么含義來。 顏端遙望著那個小身影有些失神,他甚至連樸玉說的話都沒有聽清,思緒都跟著那小女子走了。 陳大思連喚了幾聲,顏端遙才回過神,正色道:“怎么了?”“三皇,不,公子,那個傻大個說了進山的方法,你解出來了嗎?”周寧在旁邊仍然念叨個不停,顏端遙這才聽全。他在心底里默念了一遍,抬頭看了看“天色不早了,我們今日先歇下,明日再議。” 說完就回車中休息去了。兩個隨從聽見主子這么說,心中就是再著急也得按下,好著脾氣耐著性子,一個砍柴生火,一個去潭里抓魚準備晚飯。 回到車上地顏端遙思緒卻活躍了起來。那個小女子真是有些特別,那目無一切的眼神他可是從來沒有見過,除了長得好看點,好像也沒有什么特別嘛,但好像有那么一股勁兒,他也說不上來,讓他有些著迷,不對,說著迷有些過了,讓他有些不解。這個小女子對他一句話也沒有說,讓他感覺到了忽視,他身為皇子可從來沒有受過這種待遇,他覺得胸口有些悶悶的,似乎又想要咳嗽了。 他伸手抬起了車窗的簾子,眼睛卻直接看向了樹屋。 那個大個子早已追上他口中的弟弟,正提著籃子站在樹下看那小女子爬樹呢。只見她把腰下的兩片衣襟都撩了起來,在左腰間打了個結,露出兩條腿來。瀑布帶出的風吹在她的褲子上,勾勒出纖細的線條。可這個纖細的小女子三兩下就爬上去了。顏端遙有些吃驚,他甚至都沒有看清她是怎么手腳并用地爬樹,人家小女子已經彎腰伸手向樹下的大個子要籃子呢。幾乎同時,那個大個子也已經站到樹屋上了,二人轉身便進屋了。 “玲瓏,他們就在附近,我們今天怕是回不去了。”樸玉坐到桌前給meimei倒了一杯水,“估計師父要著急了。”他有些為難卻也沒有辦法,進山的路眼下只有這么一條,另一個入口太遠了,他們如果要走,還要再浪費四五天時間,得不償失啊。 玲瓏抿了一口水,也坐到椅子上。“我們可以天黑之后再走,那時夜色掩蓋,只要咱們不出大聲音,他們不會知曉的。再說了,我還要回去給師傅做飯呢!”她的聲音細細的,柔柔的,但卻充滿堅定。 玲瓏對這個想法似乎胸有成竹,輕輕哼起了小曲,開始收拾籃子里的東西。這里有他們生活的必需品——鹽巴。做飯沒有這個可不行!要不是她哥哥上次忘記買了,她這次也不會一起下山來了,來回還得穿男人衣服,梳男人發髻,麻煩死了。她把鹽巴用油紙層層包好,又用一個長長的布帶纏緊。她得做好準備,天馬上就要黑了,只要看準時機,他們隨時都可以出發。 樸玉走到窗邊看著對岸亮起的篝火,低聲說道:“這九茫山的山門不是那么容易進的,但愿這顏公子夠聰明,能夠參透其中的道理。”他又轉頭看向meimei,此時這小姑娘正坐在桌邊吃著剛買的點心,全然不理會他的擔心。 迷路三人組可沒有這么好的興致,此時他們圍坐在篝火邊沉默不語。周寧烤著魚,火苗晃得他有些睜不開眼睛,他時不時的看向遠處,以此來緩解不適。陳大思則坐在顏端遙身邊抓耳撓腮,他怎么也想不出其中的含義。他偷偷看向身邊的主子,見對方毫無表情,也猜不透他的心思,心里更是一籌莫展,不由得嘆了口氣。 周寧看了他一眼“有時間過來幫我烤魚,公子都餓了。” 他把另一條沒烤的魚遞給陳大思,示意他坐到自己身邊來“你別唉聲嘆氣的,惹公子心煩,公子自有解決辦法。”他小聲叮囑陳大思“咱們主子聰明著呢!” 他對旁人說,或許對方不信,但他是對陳大思說的。他倆是什么人,那是從小一起跟著主子長大的,這些年經歷的風雨他倆都看在眼里。縱然情況再惡劣,他們主子也能巧妙解決的。不說別的,就這幾年大皇子,二皇子給下的套,他們主子哪次著道了?大皇子仗著自己是嫡子又是長子,氣焰高得從來沒把主子放在眼里,二皇子仗著自己舅舅手中有兵權,也想與大皇子一爭高下,沒事也拿這個弟弟撒撒氣!欺負不過大的就欺負小的!他們主子哪次也沒讓他們得逞,讓自己吃了虧!主子身體不好,母妃的母家又是沒有權力的文官,所以只能回避二位哥哥的鋒芒。然而當今的皇上是寵愛主子的!從小到大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也都先給他們主子送來,亦總是憂心他的病情,四處尋訪名醫前來診治。此番他們能得知九茫山,亦是聽一位進宮診病的張道士說,此病非他能解,若要根治,非去九茫山找林仙人不可!這皇上,娘娘終于似得到救命稻草一般殷切地叮囑主子上路,盼望著他能健康而回。 依他們二人所見,只要主子康復了,那皇位就指定是他們主子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