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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靜桃的身體被冰冷的湖水包圍,明明是春日……卻沒有一絲暖意。 就如那年春日,她與爹娘一起在鹿水上泛舟,她侍奉爹娘歷來恭敬,斟了茶與他們,正要飲時,卻不知哪來的狂風卷起了浪,讓那艘只是游玩的烏篷船,一下翻了跟頭。 她落到水中拼命掙扎,不知喝了多少水,才抓到了水上的一塊浮板。只是抓到浮板的,除了她,還有爹娘。 浮板太小了……一個浪頭打來,不過是三人再次沉入水中罷了。若是……若是爹娘松手的話…… 孫靜桃心中浮起一個讓她心驚rou跳的念頭。那可是她生她養她的爹娘啊,她怎敢如此做想! 只是越想,這念頭便越揮之不去,最終孫靜桃看向身側單手抓著浮板的娘親,朝她伸出了手。 傍晚時,孫靜桃被鹿水上打漁的陳伯所救,孫靜桃醒來后,哭著說爹娘為救她落水已死。陳伯則看著孫靜桃白細手臂上的抓痕,沉默良久,才道了一聲是嗎? 隨后是葬禮,孫靜桃蒙著面紗不愿見人,拒絕鎮長遷居鎮上的提議,獨居在孫家宅院里,并將仆從驅散,只留下資歷最老的孫婆婆。 因為……孫婆婆會與她講故事,講爹娘如何疼愛她的故事。 只是過了一年,兩年,每到夢里,孫靜桃總會屢屢驚醒。腦海中總是回響著陳伯的那句“是嗎?” “啊啊啊啊啊!為什么!為什么!” 孫靜桃漏夜來到爹娘的衣冠冢,那日水太急,這兩人的尸體都已找不到了。孫靜桃看著墓碑上的慈父慈母二字,終是忍不住當場吐了出來。 那日她伸手去推,誰知孫靜桃的爹娘既不驚慌也不生氣,只是僅僅扣住孫靜桃的手腕,要說話。 “別哭,靜桃……” “今日之后,獨自活下去吧。” 話說完后,孫靜桃的爹娘輕易地松開了手,被湍急的水流沖入了河底。 孫靜桃捂著嘴,眼前竟似出現了爹娘的幻影,只是他們依然笑著,面上毫無責備之色。 “什么愛……什么愛……什么愛啊啊??!” 孫靜桃用手帕狠狠擦著臉頰,卻見墓地前方的土坡上,像是……真的站著一個人。 那人一回頭,孫靜桃便被那滿眼的麗色堵得心頭一滯。耳邊如同響起數百人的呢喃,輕聲說著,就是他,能帶你脫離無間,永享極樂。 “你,你是誰?” 那郎君沒有說話,只是抬頭望著桃花落的方向,半晌后抬腳從坡上下來,眼尾也未曾掃孫靜桃一眼。 孫靜桃不知為何,像著了迷一樣,忍不住追上去,可夜里陰濕路滑,她在郎君身后摔到了。那條繡著蓮花的帕子落到了郎君腳邊。 郎君停住腳,毫不在意地將那帕子踩在泥里。他回頭望了孫靜桃一眼,無情無欲的眼里緩緩露出一絲笑意。 “如此,你想成魔啊?!?/br> 孫靜桃怔愣著,只知仰頭看著那位郎君,只見他伸手在孫靜桃眉間一點,然后拿出一只玉瓶往里滴了一滴赤紅的鮮血。 “養育它,cao縱它,殺孽造得越多……哈?!?/br> 郎君嘴角微彎,轉頭便走,孫靜桃匆忙起身,心中無限蒼涼。 “這樣做便能再見到你?你去哪!” 郎君走得太快,孫靜桃話一出口,他便沒了蹤影,只風中隱隱傳來他的輕笑。 “嗯……想辦法……殺了蕭恒那孩子吧?!?/br> 孫靜桃站在原地,以詭異的角度扭轉著脖子,盯著手中的玉瓶。 “那第一個,選誰呢……” 孫靜桃甜甜地笑了起來,草叢里突然鉆出了一只紅毛狐貍,正警惕地看著孫靜桃。孫靜桃歪歪頭,朝那只狐貍走了過去。 …… 孫靜桃再醒來時,便躺在望峰鎮,桃花落的駐地里。她的手腳都被捆綁著,白元正坐在房內的床前,看著她。 見她醒了,白元站起身,打開窗戶對外喊人。 等喊完了,便轉過頭,緩緩坐下,與孫靜桃視線平齊。 “我今天……傷了陳伯。王同打暈了我,聽說后來好不容易把陳伯趕回陣法中,卻依然無法調伏。他們真的要動手殺人時,那顆心腐爛了,陳伯活了下來?!?/br> 白元緊緊盯著孫靜桃,孫靜桃眉眼不動,像是在聽他人的事。 “我恨你,”白元閉上眼,緩緩呼氣,“你什么時候變成這樣了?” 望峰鎮上的孩子都互相認識,一起逛過花燈,一起吃過糖畫,雖然孫靜桃愛干凈,但每次白元他們泥里打滾時,卻會站在田埂邊上,秀氣地喊著加油,分點心與他們。 “我是什么樣?你又怎么知道?” 孫靜桃緩緩閉上眼。 “宋師兄待會會來,問你那……術式之事?!?/br> “我沒有什么可說?!?/br> 片刻后,孫靜桃聽到有房內有走動的腳步聲,隨后停在她身前。 “孫姑娘不想見我也可,只是有些事,想問問你?!?/br> 宋凝清站在孫靜桃面前,他青色的衣衫依然干凈挺拔,沒有濺上一點污漬。光風霽月,如春日暖陽,孫靜桃即使不睜開眼,也知道那桃花落的弟子是怎樣一番模樣。 “那術式書畫極為精妙,可據我所知,卻不像當世哪家門派用的畫法。請問,是何人給你?” 孫靜桃不答話,宋凝清想了想又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