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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征榮聳了聳肩膀自嘲地一笑,畢竟,幼年喪母,要是青年再喪父,這心理應該也健康不到哪去了。嗯,這樣想想好像也挺不錯,至少我們一家團圓了。 阿榮,不許胡說! 景樹衡猛地坐直身體,繃著臉大聲地訓斥著景征榮,眼里卻隱有淚光閃動。 門外的趙佳音聽到里面的聲音,手已經放到了門把上,卻又慢慢放下,然后遠遠地走到了一邊。 有些事,她永遠沒資格去管。 景征榮低垂著眼,不吱聲,眉間帶上了少年時才有的倔強。 景樹衡胸口劇烈地上下起伏著,手輕輕往上抬了抬,像是要撫摸著旁邊的人,最終又頹喪地垂下,而后把臉深埋了進去。 我對不起你的母親,我對不起她啊,那時候明明我應該察覺的,可是我太忙了,你母親是個那么體貼溫柔的女人......她那么好我怎么就相信了她說的話啊,明明那段時間她消瘦了那么多...... 景樹衡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想想他也個鐵骨錚錚的男人,卻仍在二十多后想起妻子,哭得肝腸寸斷,不能自己,再不是那個叱詫商場、令人聞風喪膽的梟雄了。他,此時也只是個思念妻子、滿腹愧疚的普通男人而已。 過了好久好久,景樹衡的哭聲平息后景征榮才開口。 爸爸,你還有我。難道...... 景征榮狠狠地吸了一口氣,忍住了流淚的沖動,難道你就不想親眼看著我結婚生子?就不想在去見mama之前過一段含飴弄孫,頤養天年的生活嗎?我想......如果mama在天有靈的話,她一定也會這么希望你的。 景樹衡的腦海里幾乎立刻就出現了妻子溫柔的面孔、每次出門前輕聲細語的叮嚀的畫面。他知道,她一直都是個溫柔體貼的好女人,更是他一眼就愛上的女人。 景樹衡朝著景征榮手上的東西伸了下手。在景征榮把書簽放到他手上的時候垂著眼開口:其實,我給你母親的并不是這個書簽,而是另一個。 一個花了他半個月的時間才終于雕刻好的書簽。 景樹衡雙眼空洞地看向高級病房外的綠意蔥蔥,聲音飄渺而起。 景樹衡第一次見到顧晗嫣是在父輩的宴會上。她長裙及地,眉眼低垂,安靜地呆在顧父的身邊,對前來搭訕的青年才俊們沒有給予一個眼神,一個笑臉,靜得仿佛脫離了世俗,纖塵不染,高雅脫俗。 那時候景樹衡真的是看呆了,腳步不受大腦控制地直直朝她走去,眼睛更是一眨不眨、極為不禮貌地緊盯著她。后來,還是他的父親猛地拽了他一把,連聲地對著對面的父女倆說著抱歉。 這時,她抬頭了。眼如皎月,清澈明凈地輕輕看了一眼呆呆的他,低下頭的時候,微微彎起了嘴角。 那一刻,他的心臟跳動得是那么的劇烈。景家的男人似乎一向開竅的晚,但是一旦開了竅便是不達目的不罷休。 他開始無數地偶遇上她,從跟她說上第一句話,到第一次邀請上她一起吃飯那種激動興奮真是無法言表。 后來...... 景樹衡低頭看著手里的東西,緊緊地捏住,眼神憤恨得仿佛傾刻就要將它捏碎,待看到上面那幾個娟秀的文字卻又帶上了不舍。 她真是個傻女人啊,為什么就不知道問他一句呢?明明只要一句話就好了啊。 那時候,景樹衡為了討好顧晗嫣,沒少從她的身邊人下手。除了經常對顧父獻殷勤外,還經常拿東西去收買她的表妹顧月兒,就盼著顧月兒能在顧晗嫣面前幫他多說一點好話。 他那時候為什么就那么瞎呢,沒能看到那個顧月兒看他時眼中飽含的愛意。 景樹衡從顧月兒嘴里套出顧晗嫣的生日后就開始精心準備起了禮物。他們這種家庭都不缺錢,所以用錢能買的東西便看不出珍貴,景樹衡想來想去決定親手為她做個東西。 最后,想了幾天,想到顧晗嫣喜歡看書,便準備親手做個具有意義的書簽給她。 他找了一塊上等的紅木,在幾百顆紅豆里挑出了最飽滿圓潤的那一粒,然后開始不斷的嘗試。 那段時間顧月兒經常來找他,每次都帶了一些聽說是顧晗嫣送給他的東西,景樹衡覺得甜蜜的同時更加想要做一個最完美的禮物給她。 那段時間他便找她少了點。 他花了半個月才終于做好了那個書簽,書簽精致靈巧,尾部掛著一個鏤空的木雕心形,心里面裝著一顆飽滿圓潤的紅豆,在書簽上面還刻了這幾個小字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就光刻這些小字,就費了一個星期,他卻覺得很值很值。 顧月兒看到那個書簽的時候,眼里的嫉妒幾乎是掩不住的,她大聲地說著姐夫偏心,非得求得景樹衡也送一個給她。 景樹衡練手了半個月,熟練了不少,拿著剩下的半塊紅木,沒用一個小時就雕好了一個書簽送給顧月兒。想到聽她之前說過,她可能要出國的事,還特意在上面刻了一帆風順,前程似錦幾個字。 景樹衡想,那時候低垂著頭對他說謝謝的人,眼里是否已經帶上了讓他痛苦半生的惡意。 后來,景樹衡又送了很多東西給顧晗嫣,而他從來沒看到過她用那個書簽,他一直以為是她不喜歡,之后再送的東西便都是些精美華貴的禮物了。 他們終于結了婚,還生了一個可愛的孩子,一切都是是那么的那么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