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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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蘭,你等一下!”陳蘭蘭和潘萍快要走到女宿舍樓下時,就見朱灝一溜小跑著過來,喊住了她。 “我先走了,你們聊!”潘萍跐溜一下跑開了,跑了幾步又回過頭,沖陳蘭蘭笑道:“蘭蘭你不用急,我幫你去水房打水。” “你室友人不錯!”朱灝在心里默默贊揚了潘萍一番,覺得這個女孩實在是太有眼色了。 “你找我干嘛?”陳蘭蘭見有人朝他們這邊看,覺得頭直大,說話也不客氣。 “我明天把錢還給你!” “我說過了,不要你還!” “我必須給你,人是我打的,怎么能讓你家掏錢?那我成什么人了?” “可你是為了幫我才打人的,再說,你哪有這么多錢?” “蘭蘭,謝謝你,我就知道你在為我著想。你放心,我有賺錢的能力。這錢是別人提前預支給我的報酬,我幫一個研究所設計ups裝置,他們給我兩萬塊錢的報酬。”朱灝的心就像是被羽毛輕撫了一下,酥酥麻麻的。女孩的聲音和她的容顏一樣嬌嬌媚媚,可她卻偏偏故作冷漠,實在是可愛的緊。 “誰為你著想了,我是出于……出于……,出于道義,你別自作多情。”陳蘭蘭又羞又惱,覺得這人實在是可惡,哪有這么自以為是的,她明明是不想欠他的人情,怎么就成了為他著想了? “是我自作多情,蘭蘭是一個有情有義的姑娘,她是同情我。”見女孩氣鼓鼓的,朱灝拼命抑制住想揉她腦袋的沖動,聲音不知不覺的溫柔下來,眼神中更是帶著一絲寵溺。 “我走了,懶得理你!”陳蘭蘭幾乎是落荒而逃,朱灝的眼神實在是讓他無法招架,那雙清澈又略帶不羈的眼睛里,像是藏著綿綿無盡的情意。 她和朱灝上輩子幾乎沒有交集,這輩子她進廠才兩個多月,兩人也沒有很深的接觸,可朱灝看她的眼神,讓她有種他們已經相知相屬了一個世紀之久。 朱灝凝望著女孩纖細的背影,直到女孩的身影看不見,他才收起上揚的唇角。 第11章 搭檔 接下來的日子,陳蘭蘭每天的生活除了上班下班上課,就是吃飯睡覺,活動范圍就在廠區、宿舍、食堂和教育科幾個地點轉換,簡單又充實。 幾個月的時間很快過去,不覺中就到了年底。春節在即,又適逢建廠二十周年,廠工會聯合各分場工會主席,早早就策劃了慶祝活動。有職工書畫展、女工手工秀,還有文藝演出。 陳蘭蘭對這些沒有興趣,她不是一個心靈手巧的人,對各種手工一竅不通,更不想參加文藝演出。她背負“廠花”的盛名,本就招人嫉妒,如果再活躍在大眾的視線,恐怕會更加成為別人的靶子。所以,她總是盡可能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樹欲靜而風不止,在廠工會舉辦的“你最想看哪個職工表演”的活動中,她居然高居亞軍,成為了最受大家期待的表演者之一,僅次于汽機分場的趙剛。要知道,他們電廠可是臥虎藏龍,有在省級以及全國獲書法和繪畫大獎的干部職工,還有自創硬筆書法體的陳亞飛。那個趙剛,剛剛在省里獲得民歌大賽的第一名。 她第一反應就是拒絕,她不想出風頭,只想踏踏實實的做個普通的央企職工,端著旱澇保收的鐵飯碗,平安度過一生。 她的嗓子是不錯,甜美婉轉,頗有幾分某甜歌皇后的味道。初中時,就有歌舞團的老師想帶她入行,甚至還有劇組在選群演的時候,看她長得漂亮,想勸她考電影學院當演員。 可都被父母和大哥拒絕了,他們的觀點一致,讓她做個普通人。 拒絕了兩次都沒有拒絕成功,陳蘭蘭快要無語了。工會這尊重民意的負責任態度,實在是讓她頭大。沒辦法,她只得選了一首《天竺少女》。 和廠樂隊配合了十幾天,很快就到了演出時間,在最后一次彩排后,演出正式開始。整個俱樂部座無虛席,連過道上都站滿了人。 在廠長和黨委書記發表了新春致辭之后,已經退休的廠第一任老廠長為大家拜年。老廠長走上主席臺后,能容納兩千人的俱樂部迅速沸騰了。 臺下有很多四五十歲的干部職工,眼中已經泛起了淚花。當年,老廠長帶領大家同吃同住,在荒涼的小山坡上,建起了一座座廠房,架起了一條條輸電線路。機組并網發電,將電量輸送到整個華東,真正做到了“經濟騰飛,電力先行”。 老廠長走下主席臺后,掌聲依然持續了幾分鐘。報幕員就這么靜靜地站在舞臺上,直到掌聲消失,報幕員才開始宣布表演正式開始。 最先上場的是鍋爐分場的集體舞《我們都是電力工人》,十幾個男青工跳得非常賣力,表演可圈可點,雖然不是專業舞蹈演員,卻給觀眾帶來了意外的驚喜。 表演結束,觀眾報以了熱烈的掌聲。緊接著是男女對唱《心雨》,這時候心雨還沒有被楊鈺瑩和毛寧唱火,雖然臺上的兩人唱的還算不錯,卻沒有引起大的反響。 陳蘭蘭的表演在中間,此刻,她正披著羽絨大衣坐在后臺候場。旁邊有幾個排在她后面跳舞的女職工,在練習走位。 前兩天下了一場大雪,今天開始化雪,天氣非常冷,那幾個跳舞的姑娘穿著紗裙,陳蘭蘭看著都替她們冷。她表演唱歌,不用穿得這么清涼。她今晚的演出服是一件裸色的緞面斜襟中式夾襖,下面是湖藍色曳地長裙,怕凍腿,她在里面穿了一條緊身毛褲,可即便是這樣,她還是覺得冷,就在外面披上了羽絨大衣。 前面還有兩個節目就輪到自己了,陳蘭蘭有些緊張,搓著兩只冰涼的手,在那走來走去。 “蘭蘭,你暖暖手!”朱灝也不知道從哪過來,將一個小熱水袋遞給了她。 陳蘭蘭睜大了眼睛,愣愣地看著朱灝手里的熱水袋,一時之間竟忘了動作。 “拿著!”朱灝揚了揚唇角,將小熱水到塞進她的手里。 一股暖意從她的雙手,迅速傳到她的身上,再沖到心窩,蕩起一股暖流。 “謝謝!”陳蘭蘭低聲道了聲謝。她不是不識好歹的人,面對朱灝發自內心的關心,實在是拉不下臉。 其他候場的人,迅速安靜下來。剛才的那一幕實在是溫馨,沒有甜言蜜語,沒有鮮花,只有那一個不起眼的小小熱水袋,卻在這個寒冷的冬夜,足以溫暖人的心。 到陳蘭蘭上場了,她將羽絨大衣放到了椅子上,又將熱水袋遞給旁邊的一個黃裙女孩,整了整衣服,從幕后走到了舞臺上。 她的出場引起了臺下青工們的一片歡呼,有人大聲喊了一嗓子:“廠花,來一個!” 陳蘭蘭做了個深呼吸,朝著樂隊鞠了個躬,又轉過身朝臺下的觀眾鞠了個躬。 在過門音樂想起的那一刻,她微微閉上了眼睛,在尋找著感覺。 她一開嗓,臺下就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巨大的掌聲和尖叫聲,蓋過了她的歌聲。電廠這次演出,觀眾不光有電廠的職工家屬,還有住在附近的市民。一些社會青年大老遠過來,根本不是來看演出的,他們就是來看美女的。 電廠有八、九百個女工,有一半是年輕姑娘,長得漂亮的不在少數,最著名的有“五朵金花”“四大美人”,還有各屆廠花。尤其是這屆廠花,不但一進廠就替代了當時的廠花,還被評為歷年來最美廠花。 陳蘭蘭被尖叫聲口哨聲擾的有些心煩,不覺中錯了幾個音。 這時,一陣婉轉悠揚的簫聲從她的身后傳來。清幽的簫聲和著她甜美的歌聲,別有一股味道。 剛剛還吵雜的臺下,瞬間安靜下來,靜靜地看著臺上的兩個人。男的帥女的美,站在一起就是一幅畫,非常唯美。 女孩一身中式裙裝,溫婉又不失嫵媚。男青年身穿一身挺括的黑色中山裝,身姿挺拔,面容俊美,身上像是罩著一股仙氣。他手握長簫,修長的手指按住簫孔,嘴唇闔動,一個個優美的音符便傾瀉而來。 婉轉的簫聲宛如天籟,一曲終了,余音裊裊。 “再來一個!”現場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掌聲,臺下有人大喊。原本是獨唱,中途加入了洞簫伴奏,真是意外的驚喜。 陳蘭蘭被朱灝帶動著唱完整首歌,又跟著他一起朝觀眾鞠躬致謝。等她回到后臺時,整個人還是蒙的。 她醒來的這半年,朱灝帶給她的震撼實在是太多了。為了她打架,一向低調不喜表現的人,不但將自己的書法和繪畫拿去參展,還當眾表演吹簫。更讓她難以相信的是,一向冷淡的他,竟然能想到拿熱水袋給她捂手,實在顛覆了她的認知。要知道,上輩子他可是出了名的怪脾氣,孤獨了大半輩子。 黃裙女孩將熱水袋還給她,里面的水還是熱的。她穿著羽絨服,抱著熱水袋,整個人暖暖的,心情也慢慢平復。 “朱科長,你的簫吹的簡直就是專業水平,我今天是大飽耳福了。”趙剛發自內心的贊美道。 “是啊,朱科長要是穿上古裝,活脫脫就是古代的大家貴公子,簡直就是人簫合一。”節目統籌是個是個四十幾歲的大姐,愛好音樂,懂得欣賞。 陳蘭蘭下意識的看向朱灝,還別說,這人還真有一股高貴出塵的氣質。 被自己喜歡的小姑娘注視,一直淡定自持的朱灝,忍不住彎了彎眉眼,嘴角勾起了一個好看的笑容。 演出在趙剛的壓軸歌曲中落下了帷幕,所有的演出人員在一起合影留念。那個穿黃裙的女孩,站在了陳蘭蘭的右邊,一個男青年剛要站到她的左邊,就被朱灝不動聲色的擠到了一邊,他淡定的站到陳蘭蘭的左邊,唇角自然的揚起。 合完影,眾人紛紛回去,陳蘭蘭將熱水袋還給朱灝:“朱灝,謝謝你!” “你拿著吧,外面包了布,不燙人,適合你用。” “我怎么好意思白要你的東西?” “你那次去拘留所看我,給我買了那么多東西,我還沒謝謝你呢,要不,我請你吃飯吧!”朱灝見陳蘭蘭沒有生氣,便試探著說。 “吃飯就算了,還有不到兩個月就考試了,我想抓緊時間看書。”陳蘭蘭婉拒。 “守著我這個老師,你怎么可能考不上?放心,我給你開小灶。”朱灝得意地說。 “誰讓你開小灶!”陳蘭蘭的臉上有些發燙,小聲嘀咕了一句,說完,將熱水袋往朱灝的懷里一塞,轉頭就走。 看著女孩的背影漸漸的消失,朱灝收起臉上的笑意,剛轉過頭,就對上了張志強那張嫉妒得快要扭曲的臉。 第12章 人渣 朱灝不屑地掃了張志強一眼,抬腳就走。 “朱科長!”張志強叫住了朱灝。 朱灝停下腳步,睥睨著眼前的人,“有事?” “朱科長,你真的在追蘭蘭嗎?”張志強猶豫了一下,壓下心里的畏懼問道。 “是!”朱灝眉頭一凜,冷冷地說道:“這和你有什么關系嗎?順便告訴你,你不配叫蘭蘭的名字,人渣!” “朱灝,你說誰是人渣,就算你是領導,也不能侮辱人!”張志強梗著脖子,色厲內荏的叫嚷著。 “把心思打到女人身上,騙女人錢,不是人渣是什么?”朱灝輕嗤了一聲。他忽然覺得自己實在是好脾氣,居然和這種人多啰嗦。 “誰騙女人錢了?你拿出證據出來,要是拿不出證據,我告你誣陷!”張志強的叫嚷聲引來了圍觀的人,見人多了,張志強慢慢有了底氣。朱灝剛因為打人被拘留七天,又賠了這么多錢,這下總該老實了。何況周圍還有這么多人,總不能看著他打人吧? “我救了蘭蘭,還抱了她,為她做了人工呼吸,她是女孩子,我為了她好,想對她負責,根本不是沖她家的條件去的,怎么就成了騙女人錢了?”張志強抬高了聲音,一副凜然的模樣。 “你找死!”被觸碰到逆鱗的朱灝,倏地一下伸出三根手指,扼住了張志強的喉嚨,眼里騰起殺意。上輩子,要不是呂紅霞和張志強這對狗男女算計蘭蘭,蘭蘭怎么可能嫁給這個畜生。為了錢連親生女兒的性命都要謀害,簡直豬狗不如。 也怪他腦子迂腐,信奉什么君子不奪人之妻,這才讓蘭蘭陷進深淵。這輩子再也不會了,莫說現在蘭蘭看張志強的眼神滿滿的都是厭惡,就算是還和上輩子一樣,他也會從張志強手里把她搶回來。 “朱灝,你放手,咳咳咳……”喉嚨被擠壓,肺里的空氣越來越少,張志強有種快要窒息的感覺。他想要掙脫,可那人的手指就像是一把鐵鉗,仿佛稍一用力,就會扭斷他的脖子。 他驚恐地看著朱灝,這人就是個活閻羅! 朱灝戲謔地看著驚恐不已的張志強,就像在看著一頭牲畜。他想起年少時跟著父皇去狩獵,他射中的那頭灰狼,眼中也是這樣,恐懼中又夾雜著兇殘。 “不要再打蘭蘭的主意,不然,我會有一百種方式讓你生不如死!”朱灝壓低了聲音,用只有兩個人可以聽到的聲音說。 說完,便松開了手,從褲兜里掏出手帕,仔細地擦拭著手指。 “咳咳咳……”張志強終于活過來了,大口大口喘著粗氣。有一瞬間,他甚至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周圍的人這才后知后覺的發現自己經歷了什么,剛才朱科長出手太快,動作就像武打片里的畫面一樣漂亮,眾人都看呆了,直到張志強捂著脖子,肺都要咳出來了,眾人終于反應過來。 大家震驚的同時,又覺得張志強活該。整個電廠都知道他和呂紅霞的齷齪事了,他還想追人家陳蘭蘭,當朱科長是吃素的嗎?朱科長連李強都敢打,何況是張志強?最讓人惡心的就是,他居然拿人工呼吸當幌子,陳蘭蘭的室友早就辟謠了,是呂紅霞為她做的人工呼吸。 “朱灝,我要報警,你對我進行人身攻擊。”終于緩過來的張志強咬著牙瞪著朱灝。 “有種你就報警!張志強,你想敗壞我名聲是嗎,那你就放馬過來!我再重申一遍,為我做人工呼吸的是呂紅霞。就算是你為我做了人工呼吸,也不能成為你要挾我和你交往的理由,你這是玷污救護這兩個神圣的字。你要是再顛倒黑白,信不信我一句話就能讓你滿地找牙?”陳蘭蘭一溜小跑著過來,因為來的急,連演出服都沒換,只裹了件羽絨大衣就跑來了。 她雖然恨張志強,可更擔心朱灝把張志強打壞了。這人剛被拘留,要是再出事,就不是拘留這么簡單了,好在他還是有理智的。 住同一個樓層的女孩,跑到她的寢室告訴她,張志強說他為她做了人工呼吸,要為她負責,朱灝生氣掐住他的脖子了。 “蘭蘭,你怎么過來了,外面冷,你快回宿舍。”朱灝見她穿著裙子就下來了,有些心疼。 “你這人怎么這么沖動,為了這種人渣臟了手,值得嗎?”陳蘭蘭白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上輩子明明是個內斂得近乎沉默,理性得近乎冷酷的人,這輩子卻屢屢為她失態,她不知該感動還是該擔憂。 第13章 珍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