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
這些消息, 歲杪都聽姬嬪時不時的來和她說上幾句。 歲杪一如既往的一聲不吭,也沒和姬嬪談論這些事情, 姬嬪好像也沒打算她會回應, 像是告訴她這些只是一個任務罷了。 歲杪心中覺得, 那日這么大鬧一場,歲延和她怕是再也見不到了,可沒想到, 他還是日日出現在眼前,甚至進出愿合宮都無須再向之前那般通過層層檢查。 歲延坐在院子的石桌上, 看著歲杪, 眸光微動道:“你有沒有什么特別想去的地方, 過段時間哥哥可以帶你去。” “哥哥,你怎么就這么篤定,皇上會放我走?” 歲杪坐在石凳子上, 一只手托腮,一雙桃花眼微動,熠熠閃著狡黠的光, 模樣看上去有些調皮, 就這么直勾勾的盯著歲延,許久沒等到回話, 于是便催促道:“哥哥?” 歲延喝了口茶,啖笑不語,眼瞧著歲杪急了, 他方才開口道:“我瞎猜的。” 歲杪才不愿意相信歲延是瞎猜的,她心中有數,雖然這幾日了解不多,可歲延這人話少,沒有把握的事情他是不會說出來的,能讓他開口的事情,必須是他已經在心底有了勝算,他才會說。 歲杪心里頭有疑惑,見歲延避而不談的樣子,她便沒再問。 兄妹二人又說了一些關于當年的事情,趕在天黑之前,歲延便出宮了。 歲延前腳剛離開了愿合宮,后腳小太監便上前,低垂著頭道:“皇貴妃,皇后娘娘來了。” 依舊坐在石凳子上沒動,歲杪眉眼微抬,輕掃了下,思量片刻后,對著小太監道:“讓她進來吧。” 李茵葉穿著大紅色的宮裙,看上去容光煥發,可見小日子過得十足的豐富,她搖晃著自己的步伐往院子中間走去。 四目相對,李茵葉莞爾一笑道:“怎么了,瞧你好似心情不大好的樣子。” “將死之人,看誰都沒心情,”歲杪摸著自己的護甲,語氣淡淡,姿態懶散自在,看上去哪有一點將死之人的恐懼模樣。 可李茵葉就是舒服。 她也不管,也不去問她口中的將死之人是什么意思,總之還是裝糊涂。 李茵葉嘖嘖兩聲,看似很惋惜的模樣,坐在了歲杪身側的石凳上,學著歲杪的樣子看了看自己的護甲,“meimei如今都這么沮喪了,不過就是被皇上罰了一下,軟禁在愿合宮里了,怎么就張口閉口就是死字呢。” 歲杪還沒來得及說話,便又聽見李茵葉道:“你說,你好端端的送什么花茶給本宮,本宮差你這一口茶嗎,送了也便送了,你下瀉藥作甚,這不是擺明了活得不耐煩嗎?” 李茵葉說完,掩唇輕笑了下,模樣極其討人厭,哪有初次見面時那種楚楚動人的可憐勁兒。 石桌上響起茶杯放下的聲音,歲杪蔥白的小手執起一個木制的小鑷子,將一塊小木炭放在了壓平了的香灰上,又拿了一根針戳了幾個小細孔,最后不緊不慢的蓋上了香爐的小蓋子。 待一切弄好后,她才就著沉兒端上來的水洗了洗自己的小手,旋即一邊擦拭干凈水珠一邊淡淡道:“我想皇后娘娘誤會了,我有沒有下瀉藥,你心里頭比誰都清楚。” 等了一會兒等到的是這句話,李茵葉心里翻了個白眼,面上不屑的笑了笑,“知道又如何,換句話說,歲杪,你能拿我如何?你自幼便同我爭,京都第一才女的名號你也要來參上一腳。” 說到這,李茵葉情緒有些激動,“你以為我真的喜歡刺繡嗎,不過就是瞧莫蒿想要收的徒弟是你罷了,我才去當了她的徒弟,我原以為你已經消停了,可沒想到,我嫁給了嚴翊,你也要來參一腳——” “咚咚”幾聲,歲杪執起那個木鑷子敲打了一下香爐蓋,打斷了李茵葉的聲音。 “我想你搞錯了,在你不是皇后之前,我甚至連你是誰我都不知道,何苦來參一腳之說呢,”比起李茵葉有些起伏的胸膛,歲杪平靜的樣子,更具有說服力。 歲杪忽然彎了嘴角笑了一下,她抬起眼眸看向李茵葉,“聽聞左相最近屬實囂張,你如今這么孤傲,也是應該的。” 這句話說的讓李茵葉摸不著頭腦。 可下一刻,歲杪卻將自己的小臉湊到了李茵葉的面前,她單手托腮,笑意吟吟的道:“不過皇后娘娘,你可能誤解了,我對你這個皇后的位置不感興趣,更對你這個人,不感興趣,不過,我倒是要提醒你一件事。” 一陣風刮過,風聲刮過樹葉發出細細簌簌的聲音,讓人有些覺得毛骨悚然。 “倒也不是提醒啦,”歲杪笑得眉眼彎彎,看上去沒心沒肺,“只是將死之人,除了我,還有別人。” “你什么意思!”李茵葉急了。 歲杪掩唇偷笑了幾聲,就是不回答李茵葉的話,一改方才笑意吟吟的姿態,對著小太監道:“夜深了,本宮要歇息了,送客。” “你!”李茵葉氣急。 小太監上前道:“皇后娘娘,夜深了,奴才打燈送您回去。” 說完舉起了自己手中的燈籠,李茵葉見狀,甩了袖口留下了一句話,“你等著吧,歲杪,你的好日子快到頭了。” 說完這句話,李茵葉便離開了殿內。 今夜似乎注定不太平。 歲杪望著皎潔的月光,面帶微笑,似乎是在盤算著什么那般,她靜靜的等著,耳邊傳來了清荷的腳步聲,她靠在她耳邊,低聲道:“娘娘,恩玉宮那邊出事了。” 忽然輕而又輕的嘆息了聲,歲杪似乎是早已料到了這般,莞爾一笑,“知道了,伺候我沐浴吧。” 歲杪站起身往偏殿走去。 歲杪從未有沐浴過這么久的時間,她今日心情似乎很好,眉眼帶笑,連沉兒都忍不住問,“娘娘,您今日是怎么了,怎么這么開心呢?” “沒什么,”歲杪沒說,可是說真的開心么,倒也不是,畢竟她第一次做這種事情。 恩玉宮內,燈火通明。 宮人們上上下下,步伐匆忙,嚴翊坐在殿內的主位上,劍眉微蹙,整個殿內血腥味濃重,太醫跪在殿內,有些惶恐的跪在地上,顫顫巍巍用僅有兩個人的聲音道:“皇上,恕老奴無能,解不開皇后娘娘身上的毒。” 嚴翊喉結滾動,面色依舊冷冽,絲毫沒有一點的心疼和憐惜,一雙單薄的眼眸陰摯冷冽,主殿內響起女人虛弱無力的聲音,“皇上,皇上.......” 嚴翊的視線望過去。 李茵葉躺在床榻上,嘴唇蒼白,看上去儼然沒有一點點的精神,撐足了一口氣才緩緩又道:“皇上,求您給臣妾做主啊。” “這是什么毒?”嚴翊并沒有搭理李茵葉,而是看向了太醫,沉聲問道。 太醫道:“回皇上的話,此毒會在身體上埋伏,慢慢的先是無力,后就是失明耳聾開不了口,再然后才是死去。” 喉結滾動,嚴翊捏了捏自己疲倦的眉心,“封鎖這個消息,誰都不許說。” 太醫立刻應了。 “來人。”嚴翊站起身往外走。 “奴才在。”王福道。 “將恩玉宮的宮人全都抓起來換一批,特別緊盯安嬤嬤,”嚴翊沉聲吩咐道:“不能讓左相知道這個消息。” 王福立刻應了,旋即離開了殿內著手去辦。 嚴翊側眸看向了李茵葉的方向,少許后,方才道:“朕去找解藥,你放寬心。” 李茵葉露出了一個欣慰的笑。 太醫的聲音在殿內響起,“皇后娘娘,您莫慌,這只是吃了不干凈的東西,犯了病罷了,不是什么大事,您身子虛,所以遭不住,微臣這就給你開兩劑藥,您喝了便會好些。” 恩玉宮內大門緊閉。 嚴翊走出來之后便往愿合宮的方向去,愿合宮大門大開,往日這個時間早已關掉了,如今開著大門像是專門在等誰似的,其實意思很明顯,嚴翊腳步一頓,有種明知是局卻還是心甘情愿的姿態,抬腳走進去。 愿合宮內點了幾盞小小的燭火,燈火忽明忽暗略顯的曖昧。 他抬腳往主殿內走去,剛進去便看見歲杪坐在主位上,手上把玩著小香爐,她近日愛上了熏香,日日端著一個小香爐,他也有所耳聞。 見了嚴翊,歲杪站起身,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歲杪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白色的薄外衫隨著動作起伏晃來晃去,里面白皙的肌膚若隱若現,引得人移不開視線。 喉結滾動,嚴翊眸光暗了暗,沒有理會她行的這個禮,而是自顧自地開口道:“這么晚不睡,等朕?” 歲杪站起身,翹挺的鼻尖嗅了嗅自己配的香料,然后莞爾一笑道:“臣妾的確是在等,不過不是等皇上。” 殿內安靜的詭異。 嚴翊一雙單薄的眼眸看向歲杪,一只手把玩著自己的扳指轉動了下,旋即淡淡道:“等李茵葉的消息?” 歲杪笑了笑。 “沒死,”嚴翊語氣淡淡的道,“你同朕說句實話,是不是你?” 歲杪笑了,第一次讓人覺得有種捉摸不透的感覺,她拿著香爐,翻了翻里面的香灰,旋即淡淡道:“皇上說笑了,歲杪沒有這么大的能耐。” 她何時這么陰陽怪氣過。 嚴翊喉結滾動,站起身,然后對著歲杪道:“朕知道你想離開,朕只想同你說,你打消這個念頭吧。” 嚴翊離開了愿合宮,明黃色的身影在夜色中漸漸的消失。 翌日一早醒來。 李茵葉身子不適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后宮,看這個趨勢已經是攔不住了,也不知道是哪里泄露的消息,莫延再次來到愿合宮的時候,笑著道:“快點想,過兩日就要和哥哥走了,你想好去哪里了沒有?” 歲杪蹙眉,“你為什么這么篤定他會給我走?” “李茵葉身子不適已經傳開了,左相動動腦子都知道嚴翊已經開始下手了,”歲延笑著說:“眼瞧著自己已經裝不下去了,他肯定不能坐以待斃,不出兩日,這里定然會掀起戰爭。” “當然,這些都不是你想的事情,你現在只需要想你想去哪里玩,哥哥都會帶你去,”歲延臉上有種自信,仿佛一切早已在他的計劃之內這般,“我只希望你過的逍遙自在,這些國事家事,本不應該在你肩上出現。” 歲杪心口一震,抬眸看著歲延,喃喃道:“可若是打起來了.......” “我說了,你只需要相信哥哥,”歲延笑的吊兒郎當,“我的meimei,我不會讓天底下的人說她什么,所以你放心,戰敗戰勝,都與你無關,你只需要告訴哥哥,你想去哪里便可。” 他坐在石凳上,一雙眼里都是熠熠的光輝,是她向往的那種散漫。 也是皇宮里,不能的散漫。 歲延說話總能讓人有種莫名的安心感,或許是血緣的關系,亦或許是他身上沒有嚴翊的這種國事的擔子,他沒錯,她也沒錯,歲杪要的就是這種偏愛,可他羈絆太多,一個東西都需要考慮前朝后宮,偶爾能給的偏愛也不敢太明目張膽。心口的石頭被她驅趕開她眼眸微動,半晌后低低弱弱的道:“哥哥,我想去江南。” 那個她一早就想去的地方。 那個她若是早就去了,就不會成為如今皇貴妃的地方。 一只鳥從樹梢上撲騰飛起來,展翅向天空翱翔,歲杪一雙桃花眼緊緊的盯著它的方向看,她覺得自己就像是那只鳥,外面的世界才適合她,華麗的籠子終究還是規矩多,她自幼在籠子里長大,不能說是厭倦,頂多是外面的世界,比較吸引她,比較適合她罷了。 “若是江南合適,那我就再也不回來了,”歲杪看著歲延喃喃說。 第88章 . 給朕留個念想 朕放手 夜漸漸深了。 風吹過樹枝, 壓著樹梢響起簌簌的聲音,歲杪看著外面的月亮,皎潔的月光灑下來, 忽然有種惆悵的情緒在心里翻滾, 她耳邊響起今日歲延和她說的那些話。 耳邊響起腳步聲,她側眸一看, 是清荷。 “清荷, 若是有個機會讓你同我走, 你愿意嗎?” 清荷腳步一頓,自然而然地應答道:“那定然是要與主子一起的,不然誰伺候你?” 歲杪垂眸莞爾一笑。 翌日一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