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jié)
“睡不著,最近睡得太多了,”歲杪笑著,嗓音輕輕的:“如今都過了請安的時辰了,我哪里請什么安,無非就是來見見大家罷了。” 歲杪的話讓李茵葉面色一僵,她的話外音她聽出來了,她才不是來請安的,只是起得早,閑來無事便來這邊走走罷了,而她方才說的話無非就是自作多情罷了。 “聽聞你最近身子困乏,這個茶是提神的,正好喝了提提神,”李茵葉的聲音在殿內(nèi)響起,她的視線看著歲杪,“嘗嘗,味道如何?” 歲杪只輕嗅了一下,眼眸微動,她靈光一現(xiàn),旋即將茶杯放下,聲音平淡道:“喝不下,怪想吐的。” 說完這句話,她刻意忽略掉嬪妃們的臉色,然后站起身對著李茵葉道;“最近也不知怎的,胃里不舒服,也有些乏了,我還是回宮睡覺去了。” 說完這句話,歲杪便轉(zhuǎn)身離開了恩玉宮,嬪妃們接二連三的跟著離開了,殿內(nèi)只剩下李茵葉時,她終還是繃不住,怒意盎然道:“瞧,這就是爹爹干的好事,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如今看她這個陣仗懷孕都如此囂張,若是生出來了不得把后宮的嬪妃們都給趕出去。” 李茵葉撫了撫自己的額頭,似乎難受極了。 一路出了恩玉宮,歲杪走在御花園內(nèi),和清荷對視一眼,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清荷笑了后,便無奈的道:“娘娘,悠著點,萬一她們真的覺得你懷孕了,怕會遭小人陷害。” “我悠不悠著點我都會遭人陷害,只是不知陷害何時來罷了,”歲杪語重心長的說,“誰讓她們到處說我懷了,太醫(yī)都說了我是春困,她們還不信,我自然是順著她們來。” 所以歲杪便特意去了解了一下懷孕的人有何特征,困乏和沒胃口想吐,估計方才說的那句話,給她們心頭上狠狠的刺了一把刀,倒不是她非得故意這樣,而是太醫(yī)都說的很明確是春困了,她們還是不相信,那這樣她便配合她們好好玩一下。 歲杪這個動靜鬧得可不小,王福傳到嚴(yán)翊的耳邊時,后宮已經(jīng)翻天了,嚴(yán)翊聽完后,一直低著頭眼皮子都沒掀開,淡淡道:“晚上去恩玉宮用膳。” 王福只當(dāng)這次愿合宮那位是觸及了嚴(yán)翊的雷點,王福低聲道:“皇上,貴妃娘娘素來貪玩罷了,切莫因為這件事和娘娘置氣。” 王福的話音剛落,便聽見嚴(yán)翊道,“你胡思亂想什么?” 他怎么可能生歲杪的氣,到頭來哄得人還不是他,氣的也是他自個兒,他無非就是幾日沒見著,心里頭惦記著罷了。 幾日不見,她又調(diào)皮了不少,嚴(yán)翊光是想到這,眉眼都溫柔了不少。 王福聽完嚴(yán)翊的話,頓時沒敢再說什么,覺得自己想多了,賠笑著道:“是老奴想多了,還請皇上不要怪罪。” - 天色漸晚,春夜不像冬夜那般寒冷,但是到了晚間風(fēng)還是很大,有些涼,歲杪懶洋洋的躺在貴妃榻上,面向著殿外,沉兒在一旁一個一個小果子的塞進(jìn)歲杪的小嘴里。 一雙桃花眼耷耷的,看上去十足的倦怠。 直到一小碟子的葡萄吃完了,歲杪方才拿著帕子輕輕的擦了擦嘴角,旋即望著日落黃昏的天,嘀嘀咕咕的道:“又叫王福來說今夜來這里用晚膳,可這都快入夜了,怎么還沒見人。” 清荷在一旁摘了幾根枝葉和花將它們都塞進(jìn)了花瓶里,聽見這話后笑了笑道:“說不定這會兒正在忙著呢,娘娘不如好好想想,皇上來了之后你該怎么和她解釋今日在恩玉宮鬧出來的事兒。” 清荷的話讓歲杪臉上的笑容頓時僵硬住了,裝模做樣的咳了咳,然后再也沒有嘀咕嚴(yán)翊為何還沒來了,比起要和他解釋這件事,她倒希望他干脆別來了。 懶得開口。 - 而嚴(yán)翊,的確是遇到了一些阻礙。 承天宮的宮門口,跪著一個宮女,哭的眼淚啪嗒啪嗒的掉,恰好這時,嚴(yán)翊出來了,宮女便大喊道:“還請皇上移步善德宮去看看我家娘娘。” 嚴(yán)翊給王福遞了一個眼神,面上的不耐顯而易見。 王福立刻上前去問,“羅嬪怎么了?” “回公公的話,”宮女哭著道:“我家主子昨夜里便起了高燒,一夜沒退,太醫(yī)們來了也看得不仔細(xì),估摸著是看我家娘娘不受寵,便也沒上心罷了,所以奴婢斗膽來承天宮請皇上移步善德宮,我家娘娘燒著都還惦記著皇上,一直念叨著想見一見皇上,皇上,奴婢求您過去一趟吧。” 王福上前弓著腰道:“皇上,不如就去瞧瞧吧。” 嚴(yán)翊沉思了一會兒,看了眼天,離晚膳還有些時辰,面色冷漠,點了點頭,“去一會兒便去愿合宮用晚膳,你先派人去御膳房傳膳送到愿合宮。” 王福轉(zhuǎn)身吩咐了小德子,這次倒是擰了一下小德子的耳朵,“你個臭小子這次可把事情給我辦妥了,若是再像上次那個參湯那樣造成娘娘和皇上的誤會,你看我這次還保不保你這個臭小子的命。” 小德子立刻應(yīng)了,旋即往愿合宮那邊走去。 王福跟著景淵帝的身后,往善德宮的方向去了,宮女先行一步跑回了善德宮,說是里頭藥味濃,得先去通通風(fēng)。 善德宮有些遠(yuǎn),等去到的時候天徹底的黑了,善德宮的宮殿不似愿合宮那么大那么豪華,進(jìn)了里頭就和普通的宅院沒有什么區(qū)別,王福站在門口,捏著尖細(xì)的嗓音喊了一句“皇上駕到——” 里頭出來幾個宮人跪在殿內(nèi),驚喜萬分的跪地行禮。 “奴才、奴婢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嚴(yán)翊嗓音一如既往的冷冽,淡淡的說了一句“免禮”后,便對著宮人問道:“你家主子呢?” 小太監(jiān)立刻站起身弓著腰回答道:“回皇上,娘娘在主殿內(nèi),太醫(yī)說不能見風(fēng),所以不敢出來迎接皇上,還請皇上移步偏殿,娘娘在里頭等您。” 嚴(yán)翊抬腳往里走去,王福跟在身后,這個宮殿不大,主殿內(nèi)也就幾步的距離,推開殿門走進(jìn)去,里頭并未點燃多幾盞燭火,忽明忽暗,王福站在殿外的門口候著,倒是那個宮女,立刻將殿門關(guān)上,道:“皇上,我家主子見不得風(fēng),殿門不能久開,還請皇上恕罪。” 緊接著殿內(nèi)響起了女人嬌氣虛弱的聲音,“嬪妾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她在屏風(fēng)后,嚴(yán)翊眼皮子懶洋洋的一掀,淡聲道:“免禮。” “謝皇上,”羅嬪的聲音也不知是刻意放低的還是天生如此的嬌媚,又道:“不知皇上今日能來瞧臣妾,臣妾真是受寵若驚,多謝皇上惦記。” 嚴(yán)翊站在殿中的位置,主位上冉冉升起白色的絲煙,香味撲鼻,香氣有些濃烈,可又交織著藥香,讓人一時有些分不清楚是藥香還是香爐里的香氣,緊接著,嚴(yán)翊聽見屏風(fēng)里頭那人道:“臣妾剛進(jìn)宮那陣子便繡了一個香囊給皇上,還請皇上收下。” 說著,殿內(nèi)響起刻意放輕的腳步聲,羅嬪從屏風(fēng)后走出來,身影一晃,看上去的確是很憔悴,披上一件單薄的外衣?lián)u著步子便往他這邊走來,待到一定距離時候,她停住,低低的咳了咳,十足的一個病美人。 羅嬪長得不錯,膚白貌美,腰肢纖細(xì),加之現(xiàn)在一臉虛弱的模樣,將她襯得愈發(fā)的較小和無辜,她眨了眨眼,眼型和歲杪的有些像,稍許后,從單薄的衣裳里拿出了一個香囊遞在嚴(yán)翊的面前。 “還請皇上收下嬪妾的一顆真心,”羅嬪等了一會兒,男人始終站在原地,動也沒動,自她出來后,只瞧了她一眼,便又將視線看向了主位上的那個香爐,這算什么? 是比起她,他寧愿看一個香爐嗎? 羅嬪紅著眼眶,又低低的說了句,“皇上,這個香囊嬪妾繡了好久,您就算不要,也好歹瞧上一眼吧。” 半晌后還是沒有任何的回應(yīng),羅嬪的聲音都帶著了哭腔。 “皇上,你哪怕看一眼,嬪妾都心滿意足了。” 嚴(yán)翊盯著香爐的視線一頓,面色不耐,旋即側(cè)眸看向了羅嬪手中的香囊,只是在這一刻,羅嬪身上的那件薄薄的外衫不知是刻意還是無意的,輕飄飄的掉了下來,跌落在了地上。 第45章 . 許諾 你給朕一些時間 善德宮主殿內(nèi)昏暗陰森, 殿內(nèi)的燭火總共不過幾支,被沿著窗子縫隙鉆進(jìn)來的風(fēng)給吹的忽明忽暗,羅嬪站著的位置正好是一個燭火臺下, 燭火照的她的身子曼妙, 曲線優(yōu)美,所露之處皆白皙光滑, 加之香爐里釋放出來的香氣, 換做任何人, 估計早已把持不住。 可偏偏,羅嬪遇見的是嚴(yán)翊。 素來對女色一點都不上心不在意的嚴(yán)翊。 羅嬪一直對自己的身體感到驕傲,可沒想到, 她就算設(shè)計將外衫掉落在地上,渾身上下只剩一件單薄的內(nèi)衫, 站在他面前, 他也依舊無動于衷, 絲毫沒有一丁點男人該有的動搖。 手中緊緊握住香囊,她的視線看向了桌案上冉冉升起香煙的香爐,羅嬪鼓足勇氣, 再次往前走了幾步,嗓溫溫柔柔的,有些魅惑, “皇上, 您看看嬪妾,嬪妾只要伺候您一夜, 便心滿意足了。” 嚴(yán)翊的單薄的眼眸微瞇,半晌后,嘴角一勾。 羅嬪欣喜萬分, 激動的上前。 - 暮色降臨,天色已晚,和煦的春風(fēng)拂面而來,愿合宮殿內(nèi)的燭火搖曳生姿,忽明忽暗,小德子一進(jìn)殿門,就先向懶洋洋倚靠在貴妃榻上的歲杪磕了一個響頭。 響聲極大,嚇了歲杪一跳,她捂住自己的心口,攔住了打算責(zé)罵他的清荷,不解的開口問道:“你這是作甚?” 小德子又磕了一個響頭后才開口道:“娘娘恕罪,小德子請罪來了,那日在鐘扇宮,您命小德子送參湯一事,小德子忙的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一時忘了告知皇上,這是娘娘送的,造成了娘娘和皇上之間的誤會,還請娘娘恕罪。” 還以為是什么事,原來是上次參湯的事,歲杪心里頭早將這件事忘了,倒是沒想過小德子還特意來請罪。 倒是也能理解,其實小德子和王福這個位置的人,平日里能收到后宮娘娘們的賄賂也不少,時不時的在皇上面前裝不經(jīng)意間提起,然后翻牌子的時候也提起一兩句,便能在皇上面前留個印象,或許說不準(zhǔn),皇上一時興起就去了那個娘娘宮里也不一定。 歲杪倒是沒有生氣,只是道:“下次留點心便是。” 小德子松了口氣,心想著若是別的宮里的娘娘,定是要杖責(zé)他一頓,可歲杪卻叮囑他留心便是,小德子感激不盡,“謝娘娘不追究奴才愚蠢犯下的錯誤,謝娘娘恩典。” 小德子在承天宮當(dāng)差,每日的差事多的不行,今日肯定不是特意前來謝罪的,歲杪淡聲開口道:“別謝了,你今日來,是作甚?” 小德子哦了聲,立刻道:“奴才奉皇上之命,前來告訴娘娘,今夜來這用晚膳,只是方才善德宮派人來說羅嬪高燒,宮女哭著求皇上去瞧瞧,皇上特意叫奴才來,告知娘娘,可能會晚些。” 歲杪面色不改,讓小德子下去了,只是思緒卻一直停留在善德宮和羅嬪這幾個字眼上。 起先,她并未太過于在意,畢竟后宮里嬪妃生病了,無論無何都得去看看,可天色漸漸越來越晚了,歲杪這會兒才開始擔(dān)憂起來,殿門被風(fēng)吹的發(fā)出了響動,嚇得歲杪把玩在手心中的一根簪子也啪嗒一聲掉落在了地上,碎成了幾瓣。 而在這時,她忽然聽見門口一個小太監(jiān)大喊道:“娘娘,大事不好了,善德宮那邊出大事了。” 歲杪嚇得頓時站了起來,善德宮......善德宮不就是方才小德子說的那個羅嬪的宮中嗎,她想起嚴(yán)翊,嚇得頓時花容失色,對著清荷道:“走,去善德宮。” 清荷立刻扶著歲杪往善德宮方向走去。 - 夜里的風(fēng)比白天的要涼上幾分,往日帶著花香的氣息,可今夜的風(fēng)中夾雜著濃重的血腥味,善德宮的宮殿中,燈火通明,地上是一灘紅色的血跡。 地上躺著的是羅嬪奄奄一息的身子。 嚴(yán)翊坐在主位上,手轉(zhuǎn)動著扳指,眼神平靜絲毫無波瀾的看著地上的女子,絲毫沒有憐憫的心思,也沒有喊太醫(yī),而是讓太醫(yī)站在殿外,也不宣,就讓她存著能活下去的希望,可卻眼睜睜的感受自己的生命走到盡頭。 羅嬪躺在冰涼的地上,胸口處的血流不止,嘴角也跟著流出一些血,她的視線看著坐在主位上的薄情男人,今日做的事,是她這一輩子最后悔做的一件事。 她到底是高估了自己,低估了景淵帝,平日里聽說的這人心狠手辣,可當(dāng)他來看她的那一刻,她覺得外頭說的那些話都是假的,流言蜚語,這個會來看她的男人怎么可能心狠手辣呢。 明明是一個會關(guān)心她身子的好夫君,可當(dāng)她剛才鼓足勇氣上前后,男人一把扯過了窗紗罩在了她的身上,旋即將她打算伸出去的手狠狠的抓在手上,直接不客氣的擰斷了她的一只手,旋即面色陰鷙,陰鷙狠冽道:“誰給你的膽子,敢設(shè)計朕?” “沒有,是嬪妾自個兒鬼迷了心竅。” 羅嬪忍著疼痛,咬著唇,身上瑟瑟發(fā)抖,看來他早就知道了這個殿內(nèi)有問題,只是沒說,而且他沒有給她解釋的機(jī)會,直接把她的手?jǐn)Q斷了,看來這個男人真的和外界說的那般心狠手辣。 眼睜睜的看著他摘下了戴在拇指上的扳指,從扳指上不知哪個暗處,冒出了一個刺尖兒,她驚恐,“皇上,皇上,你不能就這么要了臣妾的命,皇上!” “你做錯了,怨不得朕,”嚴(yán)翊眸光一沉,“朕此生最恨別人算計朕,而你、恰恰觸碰到了朕的逆鱗。” 話音剛落,那個帶著刺尖兒的扳指狠狠的刺進(jìn)了她的胸口,她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他,似乎沒想到他真的能下這個狠心,她尖叫,胸口的血一直往外流,她淚眼婆娑的看著他,喃喃道:“皇上,你真的,太狠心了。” 男人依舊一言不發(fā),單薄的眼微垂,眼底沒有絲毫憐惜和愧疚,面色冷峻,他一言不發(fā)將扳指從rou中收回,旋即面無表情的看著她往下倒去,發(fā)出砰的一聲。 “朕說過了,你碰到了朕的逆鱗。” 男人說完這句話,轉(zhuǎn)身坐在了主位上,隨手將茶倒入了香爐里,將里頭的香煙澆滅,異樣的香味頓時消散。 里頭的動靜極大,殿外的人自然是聽見了,王福的聲音響起,“皇上,需要老奴進(jìn)去嗎?” 男人拿起衣角的一塊,輕輕的擦干凈沾上的鮮血,仿佛羅嬪的血是極骯臟的,厭惡的表情尤為明顯,稍許,方才對著王福道:“進(jìn)來,順便傳太醫(yī)。” 羅嬪倒在地上流了許多的血,奄奄一息的聽見這話,原以為是男人心軟,可殊不知,太醫(yī)來到后,男人只叫太醫(yī)替他把了脈,當(dāng)場拿了藥給男人吃了下去,稍微解了香爐的藥性。 直到太醫(yī)退下,他也沒有提一句,替她把脈。 羅嬪心如死灰,她此刻終于明白,原來他不離開,也不讓太醫(yī)離開,無非就是想眼睜睜的看著她慢慢的死去,這或許對于他來說,就是她最好的懲罰。 羅嬪耳邊響起太監(jiān)的尖細(xì)的聲音,“蕙貴妃駕到!” 看,那個女人來了,羅嬪苦笑了下,看著歲杪一步一步似有些著急的往里小跑來,她用盡全身最后一絲力氣,虛弱無力的道:“你別太驕傲了、我、如今的我、也會變成以后的你,他心狠手辣、你看著吧,他心里,是不可能有你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