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歲杪淡淡的看了眼麗嬪:“區區一個小麗嬪,我讓你說話了嗎?” 麗嬪:“你!” 歲杪見她如此氣急,嘴角諷刺的笑容便越深。 “好了,都別吵了,”嚴翊沉聲道。 麗嬪瞬間委屈著小臉道:“皇上,你看蕙妃娘娘,今日是她請安來遲了,我不過說了幾句實話,她便如此不把你們放在眼里,還......還把先帝拿出來說。” “你又是哪個宮的,”嚴翊蹙眉問。 麗嬪眼底劃過一抹笑意,她覺得自己賭對了,“回皇上的話,嬪妾是翠善宮的,封號是皇上給的,麗。” 嚴翊屬實想不起,他納了不少妃子,全都給了封號,并沒有任何人是特別的。 “都平身吧。” 嬪妃們站起身后,麗嬪似乎就是和歲杪過不去,還沒站穩,便道:“皇上,蕙妃娘娘——” “朕都沒說話,輪到你教朕怎么做事了?”嚴翊面色不善,氣氛驟然降到了冰點,他睨了一眼李茵葉和麗嬪,淡淡道:“蕙妃不用向任何人請安,這是先帝早早就定下來的規矩,輪不到你在這說三道四。” 嚴翊看了眼李茵葉,后者垂下了頭。 他將目光一轉,看著麗嬪道:“念你也是不知情,朕便饒你一命。” “王福,”嚴翊道:“麗嬪以下犯上,將麗嬪降為貴人,收回封號和翠善宮,和其他貴人共用一個宮殿。” 嚴翊話一出,全部人都瞪大了眼,看著一直站在原地面無表情的歲杪。 李茵葉垂落在袖口的手微顫,不敢再聲張。 麗嬪最后是給拖出恩玉宮的,拖出去時,眼淚一直往下掉。 - 歲杪并未在恩玉宮呆久,幾乎是麗嬪被拖下去的那一刻,她便借口也跟著離開了。雖說麗嬪今日這般大鬧,可她卻沒有真正意義上的生氣,可如今,她忽然有些惆悵,若是以后日日都如此,今日一個麗嬪,明兒一個德嬪,她可沒這個精力。 歲杪越想,心里頭越不舒服,連帶著面色也不悅起來,清荷跟在身后,鼓足勇氣便上前道:“蕙妃娘娘——” 像是一下就觸碰到了她的燃點。 “別叫我蕙妃!”歲杪抬高聲音道:“什么勞什子蕙妃,我才不稀罕——” 她說著,提著裙擺往前賭氣的走了幾步。 “你又在鬧什么脾氣?”身后忽然傳來男人的聲音,隨著一聲無奈的嘆息。 也正是這一聲嘆息,讓歲杪隱忍了一早上的怒火燃燒到了頂點,她不看都知道是誰,于是她隨手團了一個雪球,轉身便朝身后男人砸去。好巧不巧,正中心口。 男人穿著明黃色的華服,手下意識地拽住了她砸過來的雪球。 王福和清荷大氣都不敢喘,也不敢上去攔,畢竟歲杪不好惹阿。 嚴翊蹙眉,“你在鬧什么!” 都是眼前的男人讓她在這里,不是他她早就去江南了! 歲杪怒了,跑了起來,企圖跑到嚴翊面前,卻沒曾想就在快到他面前時,她忽然被雪絆倒了。 整個人像是給嚴翊行了大禮一樣,跪在了他面前。 “連老天都欺負我!” 歲杪眼眶瞬間紅了,可心底的怒氣卻沒有一點點減少,她看著嚴翊,開口大罵道:“什么叫做我鬧!?我還想問問你呢,我要去江南,你把我留在這里,說是什么保護我,你保護我你封我為妃做什么!誰稀罕當你的妃子,我告訴你,今天就讓我出宮,我受夠了在皇宮的日子!” 嚴翊看著向他“行大禮”的歲杪,被她這些話刺得心口和耳膜生疼,他神吸了一口氣,嗓音帶著隱忍的怒意,一字一頓道:“暫且不論保護你這件事,朕問你,當朕的妃子,你就——” 話還沒說完,歲杪便搶先一步道:“對!令我討厭!你今天放我出宮,我明日就要去江南!” 嚴翊深呼吸了一口氣,企圖把歲杪從雪地上拽起來,修長的手剛伸出去,就被歲杪一把拍開。 嚴翊吸了吸腮,好脾氣道:“如今去江南不安全,路上太多人盯著了——” “哪怕路上被人殺了,我也要去江南——”歲杪紅著眼,“我不喜歡這里,我討厭這里!” 嚴翊的隱忍到了極限,他徹底沒了好脾氣,一把將耍賴不肯起來的歲杪拽了起來,壓低聲音道:“你喜歡與不喜歡你都給朕呆在愿合宮,等朕徹底的忙完了手頭上的事,朕會帶你去江南!” 歲杪有些被生氣的嚴翊嚇到,可她還是強忍著眼眶的酸澀,一字一句的道:“誰要你陪我去,我自己去!” “朕最后再說一遍,”嚴翊拽著歲杪的手因為怒意,青筋凸出,“去江南只能朕陪著你,還有,你以后的身份就是蕙妃,沒有什么郡主,朕也會交代下去,你只安心呆在愿合宮就好。” 嚴翊說完,轉身便走了,留下歲杪站在原地,紅著眼看著他的方向,越想越氣,她蹲在地上又團了一個雪球往嚴翊的背后砸了過去。 嚴翊腳步一頓,喉結滾動,繼續往前走。 身后的雪球一直落在背上,他無奈的嘆息了聲,只當給身后的小家伙泄泄氣。 第8章 輕哄 寒風瑟瑟,風刮過,吹的人瑟瑟發抖,臉都生疼,平日不大不小的雪,這會子到了晚間愈發的大了起來,歲杪的愿合宮內,雪積了厚厚的一層,宮人們踩上踩下,發出響聲,留下了一大一小的腳印。 清荷站在殿門口,面帶著急的看著往這邊走來的宮人。 “快點快點,”清荷催促道:“里頭等著用藥呢。” 宮人們急匆匆的將藥遞到了清荷的手里,殿門口兩邊各站一個小太監,見清荷端著藥來了,于是一人便立刻舉起擋風被,另一個推開殿門,這樣一來,寒風便被擋在了門口。 清荷快速的走了進去,殿門再次被關了起來。 里頭一股濃郁的藥味,清荷一聞到,臉上心疼的表情就藏不住,她輕手輕腳的往里間走去,一邊走,一邊看向了躺在床榻上,一直低低咳嗽的女子。 “早就同你說雪地呆不得,你不聽,這下好了吧,苦了自己,”清荷邊說,邊拿著湯匙在碗里攪拌,等藥冷了一些的時候,她才上前,又止不住的嘮叨了幾句,“你同皇上賭什么氣,光著一雙手去團雪球砸他,你看他厚實衣裳擋著呢,也不疼,反倒是自個兒,落了風寒。” 方才從雪地里回來的時候還好好的,誰知,進了殿內的時候,裘衣一脫,就連打了好幾個噴嚏,然后便委屈著一張小臉同清荷道,說是頭痛,嗓子眼兒也疼。 清荷自幼跟著歲杪,一看這情況,便知這祖宗估摸著又把自己倒騰病了,趕忙宣了太醫,一看,果然是染了風寒,開了藥,方才喝了一點,她又鬧著脾氣不愿喝,好說歹說才喝了兩口進去,兩口后愣是再怎么勸她也不愿開口。 這不,藥冷了,又重新叫人斷了一碗新的上來,誰知,歲杪就是裝作看不見。 歲杪唇色白白的,看上去一點氣色都沒有,她低低的咳了幾聲,都病成這樣了,她還在耍小性子不愿意喝藥。 “你若是還不愿意喝,我可就請皇上來了,”清荷半真半假的威脅道。 原以為歲杪和皇上剛發了脾氣,聽見“仇人”多少能嚇到她讓她喝幾口藥,可清荷忘記了一點,那就是歲杪的思路同正常人的差別極大。她聽見這句話,非但沒有趕緊喝幾口藥,而是啞著嗓子都要順嘴罵一句,“他若是敢來,你看我拿不拿藥潑他。” 話音剛落,門口便響起了太監尖細的嗓音,“皇上駕到——” 清荷下意識地看向了手中黑乎乎的藥,然后趕緊藏在了身后,這些動作自然沒能瞞過坐在身旁的歲杪,她正欲開口叫清荷拿藥給她,外間便響起了男人清冷的嗓音,“鬧什么小性子,如今生病了,藥也不喝,你想同誰作對?” 方才才說拿藥潑他,下一刻便出現在跟前,歲杪喉嚨里跟卡了什么似的,一時之間竟然上不來也咽不下去。 雖然知道歲杪不會真的以下犯上,但是清荷還是不敢把藥給歲杪,萬一真的潑了皇上一身,那可能今夜她們主仆二人就只能睡大雪地了。 清荷干脆叛了主,將藥端給了嚴翊,“皇上,勞煩您勸一下蕙妃娘娘,奴婢、奴婢沒轍了。” 換做其他宮女說出這番話,嚴翊或多或少都覺得是奴才在為自家主子爭取獨處的機會,可換成是歲杪的宮女,嚴翊只覺得是真的拿歲杪的小性子沒了辦法。 歲杪不愛喝藥,嚴翊是曾聽見過的。 嚴翊低低的嗯了聲,旋即,接過了藥,走到了歲杪的身旁。 被藥味刺的難受的歲杪側過了頭,完全沒了方才口出狂言的模樣,焉焉的像是受傷的小奶貓,軟趴趴的,讓人憐惜的緊。 “別鬧,”嚴翊端著藥,拿著湯匙的手轉了轉,“把藥喝了。” 他勺了一勺,遞到了歲杪的面前。 誰知她竟然委屈的要哭了出來,哪里還有今早上在御花園里砸他雪球的模樣和氣勢,完完全全就是兩個人。 嚴翊知道了,藥就是歲杪的死xue。 “我不要......”歲杪皺著一張小臉,委屈又加上嗓子不怎么舒服,說出的話嘶啞的很,聽上去更是可憐了幾分,“你拿走,我不喝......” 嚴翊蹙眉,他素來沒有遇見過這種事,連喂藥都是第一次喂,可瞧著她那副委屈到快哭的模樣,心口又揪著疼,只能生硬的哄道:“趕緊喝了,喝了等你好了,朕帶你出宮買好玩的去。” 生病的歲杪性子如孩童般,嬌氣又乖巧,聽見好玩的便想出去,可張嘴想喝的時候,一聞到藥味便覺得胸口都作嘔。 被人哄著,歲杪又恃寵而驕了幾分,看著嚴翊,委屈道:“我不喝,你拿走,太難聞了......” 嚴翊側開眼眸,不愿去看歲杪那張可憐兮兮的臉,生硬道:“快點喝了,等會兒藥涼了。” “我不要喝,”歲杪為了不喝,甚至包著眼淚喊了嚴翊一句,“三哥......” 嚴翊倒是希望她同今早那般沖他生氣也不愿見她如此,強忍著心口的不舒服,嚴翊再次低聲輕哄:“真的,歲歲喝了,朕帶你去宮外買好玩的。” 似乎是病了,思緒也有些混沌,她聽見歲歲二字,便想起了先帝,像是回到了那時候,先帝也拿出宮玩做哄她喝藥的借口。 歲杪想起先帝未免就想起太后,一想起她老人家,便紅了眼,這會兒又不想當著嚴翊的面哭出來,于是立刻低下頭,一口喝了嚴翊遞過來的藥。 藥味苦的在喉嚨里讓她想嘔,她趁著這時候,輕輕的流了幾滴淚,她都沒敢和別人說。至于為何哭,也只有她自己清楚。 歲杪眼眶包著淚,一口一口的喝下了嚴翊送入口的藥。 嚴翊看著尖細的下巴上那幾顆金豆子,視線移開,對著清荷使了使眼色,后者立刻明了,趕忙端了桌上的蜜棗。 藥終于喝完,歲杪便一直低著小腦袋,下一刻,就被人用溫熱的大掌輕輕的蓋住了,嘴邊被人塞了一顆蜜棗。 棗入了口,那滋味甜充斥著整個心口。 - 雪一陣一陣,一會兒下了一會兒又停了,此刻沒有下雪,御花園的小路上,王福掌燈走在前頭。 嚴翊素來沉默,走路不快不慢。 王福跟在他身邊久了,皇上的情緒他多少能感受到,此刻的他雖說同以前一樣,可王福知道,皇上今夜是高興的。 - 承天宮內,嚴翊剛換好衣裳,便聽見王福稟告道:“皇上,皇后娘娘在外頭。” 嚴翊披外衣的手一頓,旋即沉默了會兒,道:“她來做什么?” 王福低著頭,“皇上,今日是大婚第二日,按照規矩,前三日都要......” 嚴翊蹙眉,半晌后,“宣。” 李茵葉今夜特意換了一身顏色靚麗的衣裳,昨夜是她同皇上的新婚之夜,可皇上并沒有...... 李茵葉覺得是自己的魅力不夠,于是便想了許久,換了一身衣裳,同平日淑女端莊的顏色有些許不同。 李茵葉滿心期待的走了進去,跪在殿內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