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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他送她回家,從空蕩的公交車上下來,站在十字路口等紅燈變綠。 岑冬站在他身側,四周安靜,偶爾有一兩倆汽車飛馳而過,馬路寬闊而空曠。 對面的孤燈佇立,岑冬盯著那模糊的光暈看了好一會兒,忽然開口,“你知道嗎,有一天晚上我在這個路口遇見了你。” 她轉過頭去看他,微微揚起下巴。 周旭東看著她,目光沉穩,視線落在她及肩的長發上,隨風輕晃。 “那是我第二次遇見你。”岑冬笑了笑,繼續道:“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我跟在你的身后。你去了那條小巷子買煙,紅塔山。” 岑冬移開目光看了一眼前方的交通燈,依舊是刺眼的紅色。她吸了吸鼻子,玩笑道:“不知道你為什么喜歡這個牌子,挺刺喉的,真難抽。” 她的聲音清清淡淡的,在安靜的夜晚中,格外溫柔,偶爾帶著少女特有的嬌嗔。 周旭東的眉角動了動,沒有打斷她。 “后來你站在昏暗的燈光下抽煙,夜風吹起你的襯衣衣角,電視機里傳來咿咿呀呀的戲曲,冗長而緩慢,綿延的調子仿佛怎么都唱不完一樣。” “可是這樣熱烈而美好的夏夜,你的額頭和眉角卻都是鋪不開的愁。” 岑冬說到這兒,忽然抬起頭來,兩人四目相對,空氣在那一瞬間靜下來。 她頓了頓,微微傾身靠近他,伸手撫向他的額頭,輕笑道:“就像現在一樣。” 周旭東下意識地偏頭側開,她的手頓了一下,繼續向前,摸到他一直緊鎖著的眉頭。 指尖輕輕揉了揉,將那皺紋鋪平開。 岑冬感受到他僵硬的眉頭漸漸放輕松,輕輕地嘆了一聲,嘴角微微上揚,“這樣多好啊。” 見他眉目舒展開,她收回手,移開身子,朝前方走去。 路燈已經變綠,她橫穿過馬路,影子被燈光拉長。 周旭東看著她纖細的背影,額間仿佛還殘留著她指尖冰涼的溫度,他沉默著抬腳跟上去。 大地沉睡,燈火像潺潺的溪流,在靜謐的夜色中蔓延流淌開。 這個夜晚格外的溫柔,連人也都被感染的溫柔些了。 岑冬不知什么時候褪去了堅硬的外殼,沒有了往日的咄咄逼人和牙尖嘴利,單純的像一個孩子,將他們之間的一切娓娓道來。 周旭東在這一刻才覺得她是一個十七歲的孩子。 兩人并肩走在街上,中間隔了些距離,起初她還會說些話,周旭東靜靜地聽著,后來她便不再開口,兩人的耳邊只有柔柔的夜風緩緩而過。 別墅靜靜地佇立在馬路對邊,岑冬沖他招了招手,嘴角上揚:“我到了,你快回醫院吧。” 她指了指對面的建筑,周旭東抬頭看過去,那尖角幾乎和黑夜融為了一體。 整個別墅漆黑一片,寂靜無聲,絲毫沒有一點家的樣子。 他點了點頭,沉聲道:“那我走了。” “嗯。” 周旭東倒著往回走,走了幾步聽見身后有稀碎的聲音,片刻后,她的聲音隨著前頭的風一起吹過來。 “那晚你抽完煙走了,我在那個巷子口站了好久,就像現在這樣。”末尾是她的笑,一如既往淡淡的,沒有多少起伏。 周旭東的心刺了一下,他的喉頭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一般,一哽,僵硬的說不出話來。 前路筆直而寬廣,坦坦蕩蕩,被月光照得發亮。 他沒有回頭,他不敢回頭。 他不能回頭。 黑夜悄然,所有聲息都已沉入地底。 過了好久,岑冬站累了,靠在身后的電線桿子上。頭頂的夜色漆黑,纖細的電線交錯相連,一直延伸到蒼穹盡頭。 不遠處有低沉的汽車轟鳴聲,一前一后,像是在追趕賽跑,幾秒后,汽車輪胎和馬路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仿佛要將這夜色撕裂般。 岑冬抬頭望過去,一輛賓利橫在銀色大奔前面,男人從車上下來,一甩車門,碰撞聲震耳欲聾。 男人一把拉開奔馳的車門,扯著女人的頭發將她往外拖,兩個人在空曠的街頭歇斯底里地咆哮和瘋狂糾打。 男人是岑利山,女人是姜蔓。 岑冬盯著他們互相廝打的身影,耳邊是男人不堪的辱罵和女人的驚聲尖叫,偶爾夾雜著一兩句嗚咽。 她抬頭,月光透亮,一大半的天空被照得發白。臉上有溫熱的濕氣,她抬手一抹,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么時候哭了。 路的另一邊,周旭東站在黑夜的陰影中,茂盛的梧桐將他高大的身影遮住,視線落在對面半蹲著的女孩身上, 岑冬將頭埋進膝蓋中,她肩膀抽動著,低聲嗚咽。 起初的時候,周旭東原本覺得她像仙人掌,渾身都是鋒利的刺,冰冷而刺人,可是現在他才發現,她的內心深處卻是早已爛掉的浠水。 天剛蒙蒙亮,盡頭還是蒼灰色的一片,岑冬卻被床頭一陣又一陣的手機鈴聲驚醒。 那人鍥而不舍,她睜開沉重的雙眼,在暗色里發亮的屏幕顯示了來電人的姓名:周白。 岑冬按下接通建,那頭周白火急火燎地聲音傳過來:“岑冬你看新聞了嗎?” “什么新聞?”岑冬睡得腦子有些發懵,反問道。 周白頓了一下,“你家的。” 心里沒來由地跳了一下,岑冬含糊不清的和他說了幾句,關了電話往樓下走。 家里是靜悄悄的,沒人回來過。她站在廚房門外倒了一杯水,剛打開手機搜索界面,就看到上面刷出來的最新一條新聞,最上面是一條視頻。 “企業家岑利山深夜毆打明星妻子,坐實夫妻不和的傳聞。” 她點開那條視頻,畫質并不清晰,但兩個人的面貌還是能夠看得出來,文章下面是鋪天蓋地的評論。 她一條條地刷下去,最后關掉手機,仰頭將杯子里的水喝光,放回時一不小心沒拿穩,杯子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破裂聲。 半分鐘后,老嚴聞聲趕來,看見光腳蹲在地上的她,出聲喊道:“小姐” 岑冬抬起頭看向他,目光黯淡無光,開口道:“我一直希望有那么一天,有那么一天,我們一家所有的和睦假象都被粉碎。” 她頓了頓,“這一天終于來了。” 腳下的地板冰冷,寒氣從下而生,她笑了笑,又有些想哭,仰起頭顫聲問老嚴:“老嚴,你說,這算不算是岑利山的報應呢?” 她一直蹲在地上,雙腳冰涼,麻木僵硬到不能動彈,她索性滑下去坐在地上,背靠著墻壁。 手里的手機開始嗚嗚的震動,她看了一眼,是周白打來的電話,她沒有接,任由手機放肆地震動著,一直到屏幕暗下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又是一陣短暫的震動將她驚醒,是一條新的信息,她一晃而過,正要關機的手指卻在瞥見那個名字時瞬間僵住。 信息是周旭東發來的,只有短短的叁個字。 “她走了。” 這章不長,提醒一下,接下來要開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