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萌萌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在蘇芝那擔憂的呼喊下, 她終于睜開了眼睛, 眼底似有掙扎。

    “馬小娟！”見到蘇芝一臉的擔心還有好奇，蘇萌萌深吸一口氣, 緩緩地說起了她探聽到的那件往事。

    那一年是1958年的十月，天氣已經漸漸開始涼了。平安縣人民醫院, 來了兩個產婦, 分別是有錢人家的太太和林惠君。兩人同時住進了同一個病房，一個是官家的太太，另一個卻是農婦，竟然也能聊在一起。那太太說話細聲細氣的, 話不多，林惠君嗓門大, 愛說笑話，倒也給了這個沉悶的病房一絲快樂和歡笑。

    十月十一號，兩人同時陣痛, 同時被送入同一個產房, 也在同一天產下了一個女嬰。

    因為這份緣分, 兩人都覺得神奇，還因此交換為彼此的名字，那官太太叫劉秀秀，丈夫姓范, 公公是縣政府的?；蛟S是因為存了一份好感，也或許是林惠君想要攀一份高枝，曾經讓劉秀秀幫她的女兒取了名字，取名萌萌。

    姓范？蘇芝微微地皺起眉頭，縣城政府姓范的人家？她想起來，那不是范書記家的？不對，縣政府沒有一家姓范的人家，那是市里的，市委書記家才是姓范。

    蘇芝之所以知道，也是因為她姐夫是副縣長，她不用打聽也知道一些事情，偶爾杜安國和東升會討論些政事。

    “到這里，還是很正常的，我并被沒有調換。那天馬小娟來看我姆媽，走之后就完全變了?！?/br>
    “你就是那個時候被調換的？”蘇芝的眉頭越皺越高。

    “我什么時候被調換的不知道，因為馬小娟從那天之后，天天過來，陪著范夫人說話，討她的歡心。范夫人在醫院住了五天就出院了，之后我姆媽再沒見過她?！?/br>
    蘇芝聽著，總覺得哪里不對，她說：“你是怎么知道被調換的？你媽知道嗎？”

    “我是前段時間知道的，我姆媽要把我嫁人，我阿爸不同意，兩人在爭吵的時候，姆媽說漏了嘴，被我無意中聽到的?！碧K萌萌一想起當時的情景，心里就忍不住發寒，發顫。

    任誰在聽到自己呆了十幾年的蘇家并不是自己的家時，那種發自內心的顫意。蘇萌萌捂著臉哭：“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竟然不是蘇家的人，竟然不是。”

    “你媽要把你嫁給誰？”蘇芝問，她沒聽說林惠君把蘇萌萌嫁人，耀禮叔也沒說過這事，不過想想，萌萌已經十七歲了，眼看就要過十八歲生日了，林惠君想把她嫁人，也情有可原。

    蘇萌萌捂著臉，眼淚從指縫里流了出來：“是我哥?！?/br>
    啥？蘇躍進？蘇芝天雷滾滾，林惠君要把蘇萌萌嫁給蘇躍進？兩人可是兄妹啊。又一想，如果萌萌不是蘇家的孩子，那么林惠君有此想法，又很正常。養了十七年，肥水不流外人田，蘇躍進又沒結婚，要讓萌萌嫁給躍進哥，能想象得出來。

    “我也是那個時候才知道的，我不是蘇家的孩子。這事我爸不知道，我哥也不知道，只有我媽一直藏著這事。十七年了啊，她藏了這心思十七年，終于吐露出來了。要不是想把我嫁給我哥，她或許一輩子都不會說出這個真相?！?/br>
    蘇芝想想林惠君的德性，如果不是利益所在，她還真不會說出這件事情，肯定會把這事爛在肚子里。

    “你媽一早就知道孩子被調換了？還是后來才知道的？自己的孩子被調換了，她或許能夠知道?！碧K芝用力地想，林惠君如果一早就知道這孩子不是自己的，萌萌不會那么舒服地在蘇家長大。林惠君雖然對萌萌不是特別好，但也不是特別的差，也就是農村里重男輕女的父母對女兒該有的態度，應該是比那些父母還好些。至少，林惠君沒虧待過她。

    “我不知道她什么時候知道調換孩子的事情，我沒有去問她。我當時偷聽到這件事情之后，心里亂極了，也很想去質問她，但是……”

    蘇芝能夠理解她當時的心情，萌萌不是一個心直口快到處嚷嚷的人，特別是在盛佳寶那件事情發生之后，萌萌整個人都變了很多。

    當她知道這件天大的事情時，心里不知所措可想而知。她再怎樣，也只是一個十七歲的孩子，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情，會慌會亂，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萌萌，我知道你一時之間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咱先不管這調換的事情怎樣，林惠君是不是在你打小的時候就知道你不是她的孩子，但她并沒有苛待過你。耀禮叔叔和躍進哥哥對你疼愛有加，又給你上學，眼看咱就要高中畢業了。等到哪天高考恢復了，咱還能上大學。雖然沒有錦衣玉食，但小日子過得也很舒心，蘇家對你不虧。”

    蘇萌萌說：“我本應該在范家長大，從小過著錦衣玉食的日子，可就是馬小娟……或許我媽也知道，或許當時她也動過類似的心思，或許這主意就是她……”

    “萌萌，當年的事情到底是如何，你自己亂猜測是沒有用的。如果你想知道，就應該去問林惠君，或許是有誤會。”

    “芝芝，我好恨，真的好恨。我現在對我媽……我不知道該拿什么心情去對她。如果當年她一早就知道這事，如果……如果她也參與了這件事……我會恨她，真的會恨?！?/br>
    蘇芝抱住她，“萌萌，別恨，恨會讓人心扭曲，會讓人變得面目可憎。不管林惠君是不是參與了這件事情，耀禮叔叔是真心對你的，還有躍進哥哥，你想想他們，想想他們……”她安撫，剛才那情景，總覺得萌萌會黑化，恨意會讓她做出什么傻事，這不是蘇芝所愿意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