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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蘇耀宗從隊回來,林父已經跟東升下起了象棋。 林父是個象棋迷,平日里在村子里都會去林榕樹下跟人下一盤。現在跟外孫下起來,他極認真對待,怕輸給了東升,臉上沒面子。 東升的棋藝很好,在學校的時候就是象棋高手,不過他沒有使出渾身解數,也是顧著林父的面子。 蘇耀宗在旁邊看著,偶爾會說上兩句,直到林父說:“君子觀棋不語。”他才閉了嘴,不敢再亂說話。 東升看了父親一眼,知道他有些手癢了,“阿爸,等我這般殺完,就讓給你。” 蘇耀宗連連擺手:“不用,你下著吧,我看看就行了。” “先讓東升下吧,我和東升連殺三盤再說。”林父也說。 蘇耀宗知道林父的棋癮很大,只有滿足了他,他才能跟另一個人接著下。 東升和他連殺了三盤,都是以和棋為結局。其實林父知道,東升的棋藝比他高出來許多,之所以會和局,就是因為讓著他。他倒也不揭穿,東升給他留了面子,他干嗎不要? 東升將位子讓給了蘇耀宗,翁婿兩人就此殺開了。 兩人的棋藝差不多,不分上下,所以也不需要誰讓著誰。這一殺,真的是驚天動地,但是卻讓林父殺得激動不已。不像跟東升下的時候,因為相差太多,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而此時,林父卻很輕松。 東升看了會,就退了出來,去了廚房。 馬小娟也在一旁看著,看到東升已經離去,欲言又止,卻因林父和蘇耀宗下棋下得正熱烈,也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她的一言一行,被林母看在了眼里,就知道大女兒來蘇家,肯定不是單純的給孩子過滿月灑這么簡單。 自己的女兒,有誰比她更了解?別人或許能夠被她騙過,林母卻絕對不相信她沒有目的性,知女莫若母,她怎么可能會不知道? 只不過,不清楚的是這目的有多大? 她將馬小娟叫到了一邊,小聲問她:“娟娟,你老實告訴我,你這次來蘇家,真的是單純為了給孩子過滿月酒嗎?” 馬小娟張了張嘴,沒想到讓自個的媽看出來了。不過想想也是,她媽又怎么可能猜不到呢? “你是不是真有事?”林母又問。 馬小娟沉默。 “跟我有什么不能說的?我們是母女,有什么事情,我還能害你?”對這個女兒恨鐵不成鋼。 馬小娟嘆了一聲,這事也沒什么好不讓林母知道的。她遲早會知道,現在告訴她,說不定還能幫自己。 想了想,馬小娟說:“姆媽,我也是實在沒有辦法,是慕容壯……她要把詩詩賣給一個傻子。” 林母目瞪口呆,她沒有想到會是這樣,“怎么回事?你給我說說。” 馬小娟嘆了一聲:“是慕容壯又賭輸了,他把詩詩抵押了……” 林母震驚,天啊,怎么會這樣?抵押,現在可是新社會,怎么還有類似賣兒賣女的情況? “慕容壯還在賭?”林母皺起了眉頭。 “賭,怎么能不賭。只不過從原來的光明正大,到現在的暗地里恰恰地賭博。反而比原來光明正大的時候,賭得還要嚴重。 “這個慕容壯,怎么死性不改?”林母心疼地看著自己女兒,“當年你就不應該嫁給他。” 馬小娟一愣,接著嘆了起來。 別說林母了,就算她自己,都已經后悔了。 當年她嫁給慕容壯,這步棋就走錯了。 當時以為慕容家有些錢財,老兩口有些家底,她嫁過去不會苦。要知道,在三十年代初,家里有幾百畝良田,在平安縣首屈一指了。老兩口不但在鄉下有田,在縣城里也有大宅子,日子過得很富裕。這樣的人家,嫁進去,那就是去享福的。正好,她跟慕容家的獨生子認識,她使計懷上了孩子,這事也就成了。 當年因為這場婚姻,她在娘家那是抬足了頭。特別在林惠玉面前,更是將頭抬得高高的,她覺得自己比她高人一等。 但是,這樣的好日子并沒有過多久。 誰曾想到,慕容壯是個賭徒,把家里的錢全都賭光了。不過也幸好他把家給敗了,連大宅子都給賣了,只剩下了鄉下的一個兩間房,否則建國后他們家就可能會被定為富戶。也算因禍得福,但是他賭這個毛病也改不了,不給錢就打她。日子過得太苦,好在她閨女爭氣,她咬牙送閨女去上學,成績很好,順利從高中畢業了。 本來她想著,讓閨女考個大學,然后風風光光地嫁到城里,哪曾想,慕容壯又賭輸了,竟然把閨女也給抵押了出去。她這才想到了林惠玉家,蘇家的那個大兒子。 只要把閨女嫁到蘇家去,就能絕了慕容壯的心思。 女兒曾經跟她說過,蘇東升并不簡單,嫁過去她吃不了虧。他絕對不會永遠窩在鄉下,肯定會上大學,去城里,到時候他們就能做城里人了。 但是東升那孩子,竟然一口回絕了。林惠玉也是,兩家結親這么好的事情,她竟然也不同意。 他們那個兒媳婦有什么好,大字不識一個,光靠漂亮有用?要說漂亮,有誰能比得上她女兒慕容詩?那才是真正的一朵水仙花,嫁進老蘇家算是他們的福氣了,還回絕得那么堅定。 這事,讓她很難辦。 “他怎么那么狠的心,詩詩那也是他的孩子啊。”林母想不明白,真的有這樣狠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