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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升了起來,潮濕的水霧漸漸蒸騰,間或有螢火蟲扛著燈籠飛來飛去。 鳴呦抱膝坐在大石上,仰頭望著無風無云的萬里星空。 寶貝師弟,想什么呢?哲羽洗干凈了手,也爬到大石上來。 微風輕輕拂過,鳴呦攏了攏鬢角的碎發,我在想,如果我死了,會不會變成風 哲羽靠著他,胡說什么呢,咱們的壽命長得很呢,怎么著還不再活個幾萬年。 鳴呦一笑,眼底掠過一絲連自己都未曾覺察的悲傷,我倒是希望可以化成一縷風只流浪在一個人身邊。 他忽然發現,無論芝華還是鳴呦,無論昨日死,還是今日生,他都深深地愛著滄海,即使把心剜掉,也停不下來,那個名字刻進了魂魄。 既然忘不掉丟不了,不如試試魂飛魄散,化作一縷風,無聲無息地散在他身邊! 滄海捏了個仙訣,懸在河谷正上方,俯瞰著整個結界。 他心中存疑,這封印結界是浮離宮術法,世代相傳,魔妖兩界無人可破,除非是修過破界之術。 想起闌琚被他逼問時所說的話,一個名字忽然閃過他的心頭,拂云! 仙魔大戰之后,滄海因芝華之事萬念俱灰,閉關修煉了許久,出關后才驚聞,拂云元女居然墮入魔道。 后來,他收了第四個徒弟雨昕,才又聽說,拂云嫁給了魔君。 天庭唏噓一片,想這拂云元女出身顯赫,卻不知因何墮魔? 只有滄海無動于衷,拂云與瑞彩一樣,都是癡戀于他,比起瑞彩的狂妄撒潑,他更討厭拂云的圓滑狡詐! 直到闌據被逼問之下,說出將芝華剝皮剔骨之人正是拂云,他才算是明白了,拂云墮魔的因由誅仙! 以如此殘忍的手段,戕害仙友,不墮入魔道,更待如何!只不過,當日之事被闌琚的夜隱之術遮掩了過去。 從日暮到清晨,滄海守了整整一夜,谷中萬物俱寂,沒有任何異常。 天明時分,他才回到武君府。 因為沒有多余的房間,鳴呦和哲羽擠在一張床上,睡得正香。 滄海經過,直想把鳴呦拎起來給扔到院子里去。 臨近中午,鳴呦才揉著惺松的睡眼,四處尋找哲羽,昨夜只吃了個半飽,睡了一覺,覺得胃已經開始自我消化了。 武君殿里,滄海正與哲羽、河陽研習一種陣法,想用陣法來彌補封印的薄弱之處。 鳴呦看大家都在干正事,實在不適合去自討沒趣。 武君府不大,前殿一間,后殿只有三間房,前后左右走一圈,都用不了一盞茶的功夫。 鳴呦極其無聊地蹲在地上,開始掘螞蟻洞,直到弄得所有的螞蟻都無家可歸了,他這才心滿意足地拍拍手上的土站了起來。 懶腰堪堪伸了一半,余光就看到站在身后的人,把另一半懶腰生生地折了回去,還差點扭了腰。 師傅,你一聲不響地,會嚇死人的! 滄海微微一笑,活該,讓你隨便和別人共臥一榻。 鳴呦干脆轉過身來,師傅,您笑什么? 我有話對你說,跟我來吧! 鳴呦沒動。 滄海走了兩步,轉頭看他。 鳴呦遲疑地退了一步,覺得滄海的神情有些不同尋常,直覺上他會說一些令他為難的話。 他有些害怕,畢竟,這些天,他做了許多出格的事兒! 如果,滄海警告他本份些,或者,讓他回桂林八樹,再或者,準備告訴帝君,鳴呦就是芝華 我我找哲羽師兄,有事鳴呦囁嚅著說道。 有什么事兒?滄海的語氣,前所未有的耐心。 我餓了,讓他給我烤魚吃,他干巴巴地說道。 哲羽和河陽一道去河谷了。 哦 鳴呦萬般無奈地顛著步子,跟在他身后。 出了武君殿,不遠處是一座蓊蓊郁郁的樹林,林邊一泓深藍的小湖,是河谷雪山之顛的雪水融化而成。 陽光透過藍瑩瑩的湖水,直直射進湖底,幾尾手指長的金色小魚在湖底游蕩。 雪峰倒映在湖面上,微風拂動,粼光聚散。 鳴呦望著自己的倒影怔怔地出神,五百年,他早已忘記要如何與滄海相處。 五百年,他放空自己,不恨、不怨、不念、不戀,筑起一道高高的心墻,墻里是日漸衰老別無憧憬的心,墻外是歲月流云桑田滄海,他不知道自己一直在等什么、在等誰,細細想來,卻是無人可盼! 芝華,是誰,他幾乎已經忘記! 本以為,當日剜心刻骨之傷,不動就不痛,如今看來,他還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有的傷,除非死,否則,永難治愈! 芝華,解羽的事情,你究竟打算如何?滄海問道。 鳴呦立于湖邊,淡黃的衣袂翻飛,與雪峰倒影相映成一幅絕妙風景。 他眸中輝映著滟滟水光,唇色被天光染得透明,滄海有片刻的失神,這容色與記憶中的芝華重重疊疊地摞在一起,只是,芝華從不會掛著這樣譏嘲的笑。 果然,下一刻,鳴呦自嘲般地笑了一下,師傅,我能做什么,無非是替您分憂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