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頁
良久,滄海的聲音才傳過來,你難道就從沒想過或許,你錯了我并不恨你,也不討厭你么 這句話的語氣極其微妙,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柔軟。 鳴呦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轉過頭來,淚霧雖被壓下,眸子上卻還繚繞著水汽,他挑起了眼角,眼眸瞇成一線,輕佻地笑道,哦?那我還真是榮幸之至呢 募地,他聲音一變,笑容一寸一寸地收斂,如果真是那樣,那我才恨你不恨我,卻眼睜睜看我去死,做到無動于衷,那你的心才是百煉剛,才是化骨刀,我芝華,愛上這樣的人,才會后悔!我寧愿相信,你是因為恨,才無視我自絕天地! 風自半敞的窗外涌入,燭影搖紅間帶來滄海淡淡地嘆息, 無論如何,我總會給你個交待。 交待?鳴呦挑著眉梢看了他一眼,我需要什么交待,芝華已死,如今的鳴呦不知為誰而活,更不需要什么交待。 也許,是夜太靜,或者,是燭光過于柔和,滄海的線條凌厲的輪廓褪去了些許冷傲,更像一個普通人,一個寂靜無聲懷揣心事的普通人,這樣的他,讓鳴呦內心泛起一絲沖動,一種想要傾訴真心的沖動。 但很快,他對自己這么幼稚的想法嗤然冷笑! 滄海單手支著下頜,眼簾變得異常沉重,他勉力睜了睜眼,面前鳴呦的影像愈加模糊,終于,手腕無力地垂落在桌上,頭枕在手臂上闔上了眼睛,不再睜開。 鳴呦知道是瞌睡蟲起了作用,他把滄海扶上床,在他懷里摸出了那個青瓷藥瓶,倒了一粒在掌心,正是那種讓人全身無力又不損元氣的藥丸。 將瓷瓶放回去,又給他蓋好被子,鳴呦轉身正欲離開,忽然又停住腳步,轉回身來。 他凝視著那張冰玉般的臉,仿佛時光停駐了般,連呼吸聲都幾不可聞,許久許久,終是忍不住開了口。 滄海,芝華與你前塵今世都是無緣,所以,如果鳴呦有一天不見了,你也不必傷心,就當他從沒有回來過罷了! 兩行淚還是落了下來,冷冷的劃過面頰,一步跨出房門,便化作風中輕塵。 腳步聲漸輕漸遠,床上躺著的人不知何時已悄無聲息地睜開眼睛,月色傾入,灑下萬點光華,他眼角眉梢早已冰霜消融,卻是從未有人見過的悲傷! 聽說了么,側王妃病勢更沉重了 唉,可憐啊,看樣子大概是活不過秋天了。 年紀輕輕的,還是享不了這福啊 前幾天還在背后惡言相向的下人,都因為寧真的病入膏肓而轉成了憐憫。 在死亡面前,人們總是更傾向于弱者! 阿九公子,左源在大門口攔住鳴呦,側王妃她 鳴呦看他面帶焦灼,卻欲言又止,想必是顧忌男女之防,便主動說道,側王妃病得很重,請來的大夫都束手無策,照此下去,恐怕是真的不行了。 左源從懷里掏出個白布包,這是我給側王妃買的吃食,麻煩阿九公子轉交給她,聽說她吃不下東西,也許能給她添些食欲。 鳴呦笑道,你自動給便是。 左源臉紅了紅,她是側王妃,我一個侍衛怎好出入內院。 鳴呦拍拍他肩膀,你自去無妨,如今人人忌諱側王妃的病癥,現在她的院子是生人勿近了,不會有人注意的。 他走了兩步,看左源還在猶豫著,又道,側王妃病重,有人陪著說說話興許對她病體有益呢,快去吧 看著左源急急得沿墻根去了,這才抿唇一樂,悠悠地繞進一條寂靜無人的小巷子。 滄海昨天接到首徒河陽的千里傳音,大約是西邊河谷的暴烈妖獸有了異常,連夜就走了,正好合了鳴呦的心意。 他看看左右無人,捻指掐了個法訣,原地化作一縷煙霧乘風而去。 鳴呦坐在妖帝殿的門口只等了一會兒,甘淵就興沖沖地跑了出來,望見他時便兩眼一亮。 真不敢相信,果真是你來了,剛才聽到通稟時,我還半信半疑呢? 鳴呦似笑非笑地斜睨著他,怎么,不愿見我? 甘淵:什么話,我求之不得呢! 甘淵領著他踏進妖帝殿大門,三繞兩繞地到了自己的地盤,一處非常寬闊高大的雙層樓宇。 二樓搭出一個寬敞突出的木質平臺,用欄桿圍著,可以縱觀桂林八樹全貌,臺子上放著張羅漢長榻。 鳴呦探出上身,將美景歸于眼底,近處群樹環繞綠草成茵,遠處碧落窮海接天無邊。 他不禁發出一聲驚嘆,好美! 甘淵與他并肩而立,靠得很緊,他側目望去,鳴呦柔美極致的側顏,那樣安靜美好,忽然,覺得如果就這樣守著他一輩子,也挺好! 你喜歡,可以永遠住下來。 鳴呦完全當成玩笑話聽了,盈盈的綠意劃過眼眸,那琉璃碧的顏色仿佛湖水一般變幻流動起來。 他側眸的樣子極具魅惑,水色瞳膜上映出甘淵的認真的笑臉,我可不敢,妖帝殿豈是誰想住就能住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