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jié)
半透明的白帳后,盛星正抱著被子發(fā)呆。 她摸摸腦袋, 似乎不怎么疼, 就是沉沉的, 有點兒暈,昨晚的記憶一點兒沒丟,她記得清清楚楚。 正因為清楚, 她才有點兒不敢置信。 把腦袋往狗窩里塞的人真的是她嗎?江予遲居然眼睜睜地看著她做出這樣的事兒,沒來攔她一下! 盛星回憶完整個過程, 決定早上不理江予遲。 但想法歸想法, 實施起來卻很困難, 因為江予遲壓根不在家。盛家抱著被子左等右等,最后等來負責人的通知—— “盛老師,今天你們有單獨的任務, 江老師已經出門做任務去了。你也得做任務,做不完江老師回不了家。” 想起昨晚,盛星幽幽道:“不回家也行。” 負責人憋笑, 安慰盛星:“至少沒卡住。” 她盯著負責人, 問:“你們一定不會剪掉的吧?” 負責人:“絕對不剪!這怎么可能呢!” 盛星:“......” 盛星勉強維持住平靜的神情,直直地躺下, 一頭埋進被子里,無聲地把節(jié)目組和江予遲罵了一遍,連帶著小狗都沒放過。 她恨! 這兩個月, 盛星和江予遲幾乎形影不離。他不在盛星還有點兒不習慣,起床,洗漱,吃早餐,干完這些盛星就開始想他。 “他干什么去了?”盛星問負責人。 負責人搖搖頭:“保密。” 盛星不高興地鼓了鼓臉,問:“我的任務是什么?做完他就能回家了嗎?你們不會把我老公弄丟了吧?” 負責人遞上卡片:“任務都在這兒。” 盛星瞧著卡片,小聲念叨:“怎么這么多。除草、殺蟲、澆水,還得拔蘿卜,去幫村頭奶奶放羊,擠奶,喂馬...” 她納悶地抬頭:“我一個人能做完嗎?” 負責人鼓勵她:“一定能!” 盛星想了想,為了見到早點兒見到江予遲,她立馬換上長袖長褲,戴著小草帽出門去了,后頭還跟了條蹦跶的小狗。 一人一狗看起來精力十足。 盛星走后,兩個負責人對視一眼—— “江老師走的時候,是不是沒說什么時候回來?” “沒說,只讓我們穩(wěn)住盛老師,這任務總能堅持到太陽下山吧?” “先看看吧,回不來再說。” 今天一早,天還沒亮,江予遲到他們的住處來,說他臨時有事兒,今天的內容錄制不了,拜托他們先瞞著盛星,就說他做任務去了。 可江予遲到底干什么去了,沒人知道。 . “姐夫。”陳漱戴著口罩,坐在副駕駛,神情微凝,“我前段時間回來告誡過他們了,但我怎么想都不放心。昨天,聽說你們到西港,我就連夜過來找你了。我姐那里,沒必要讓她知道這些。” 江予遲微蹙著眉,問:“現(xiàn)在那照片在哪兒?” “我這兒。” 陳漱沒想到,他爸媽會留著這照片,更沒想到溫邊音會在機緣巧合之下去了他家。再往后,她和團隊鬧翻,想起這件事,通過梁愽生聯(lián)系他,和他說了照片的事。當天,陳漱買了機票連夜回了西港,那是他多年來第一次回家。 “她說她以前的團隊不會這么簡單放過這條料。”陳漱簡單把溫邊音說的話說了一遍,“讓我提醒一下父母,可能會有人會去問他們。我回去那天,說沒人問,這次你們來西港,我想你或許想見見他們。” 江予遲頓了頓,問:“知道覺鹿大師嗎?” 陳漱神色微動,沉默半晌,應道:“知道,但知道的不多。小時候我沒覺得奇怪,但長大了,發(fā)現(xiàn)村子里有很多孩子都是收養(yǎng)來的。我爸媽說,那些都是棄嬰,覺鹿大師心善,出錢供養(yǎng)這些收養(yǎng)了孩子的人家。我姐她不知道這件事。” 江予遲握緊方向盤,聲音聽不出情緒:“星星在你們那兒,也算“棄嬰”?” “...她。”陳漱喉結滾動,狼狽地移開眼,看向窗外,“后來我才知道,我爸媽和她爸媽一直有聯(lián)系,還一直往我們家打錢。” “我不知道為什么。” 江予遲沒應聲。 接下來一路,沒人再說話。 巢山離江予遲他們的拍攝地點有段距離,他們到的時候已近中午,剛熄火,江予遲的手機滴滴響了幾聲。 陳漱看了眼他的神情,先下了車。 江予遲垂眸看向屏幕,是盛星發(fā)的信息。 [paidax:一早上都沒理我!] [paidax:你干什么去啦?節(jié)目組真的把我老公弄丟啦?] 江予遲回復:[在外面做任務,想吃點兒什么,回去給你帶。節(jié)目組布置的任務太辛苦就不做,中午去隔壁阿姨家吃,早上我和她打過招呼。] [paidax:你快點回家來找我。] 他說好。 回復完信息許久,江予遲仍坐在位置上,久久沒有動,直到情緒平息,才下車朝陳漱走去。 陳漱下巴微抬,指了個方向:“那兒,不遠。我和爸媽關系一般,他們不一定會說,實在不行我們上山去問。” 江予遲仰頭,無聲地望著高聳、險峻的巢山。 半晌,他收回視線,道:“暫時不上山。” 這是江予遲第一次來巢山下。 他沉靜地打量著這座村落,磚瓦房錯落有致,看起來陳舊卻并不破敗,經過某戶人家,門前的土堆上插著燃盡的香燭。 “她小時候愛放風箏?”路途中,江予遲指著一條水流汩汩的小溪,忽然出聲,“說你在那條溪邊撿到的。” 陳漱一愣,久遠的記憶漫上來,應:“她不愛放風箏,跑起來總是會出很多汗,她怕去小溪里洗澡,都是看我放。但她喜歡風箏,坐在石頭上,仰著頭,風箏飛在天上多久,她就愿意看多久。后來,有一天我們回去晚了,被我媽逮個正著,風箏被她撕爛了,隨手丟在田埂上。” 江予遲問:“她撿回去了?” “嗯,大半夜的,一定要出來把風箏撿回去。”陳漱說起從前,頗有些無奈,“她又怕黑,兇巴巴地威脅我和她一起去,她就扯著我的衣服,跟在后面,眼睛又不敢到處亂看。” 對陳漱來說,和盛星在一起的日子,總是熠熠生輝的。 他有時候像弟弟,有時候又像哥哥。 說話間,陳漱家到了。 兩人不約而同地收了話,江予遲停住腳步,陳漱率先進門。不多時,兩人一前一后地進了陳家。 這一日,直到日落西山,兩人才從陳家離開。 陳漱低著頭,走的每一步都很沉,他靜了許久,啞著嗓子道:“姐夫,我會親自看著他們搬走。” 江予遲沒應聲,直到走到車邊才說了一句:“你開車。” 陳漱抬眼,瞥見他緊繃的唇線,低聲應了。 ... 江予遲回到小院時已近十點。 節(jié)目組看見他回來就像看見救星似的,負責人小跑到江予遲身邊,著急道:“差點兒把我們設備都掀了,這會兒鬧著要去找你。” 江予遲望著燈火明亮的小院,低聲道:“今晚把屋里的設備拆了。” 負責人一怔,想說什么,被邊上的人扯了扯,咽下嘴里的話,朝攝像老師招招手,攝像老師自覺地關上了機器。 走近小院,盛星的聲音清晰地穿過夜色,穿過他這一整天漫長的路途,穿過他干涸的心,重新為它注入血液。 “你們真把我老公弄丟啦?” “我任務都做完了,他還不回來!” 女人的聲音帶著微微的抱怨,細聽還有點兒委屈,念叨著要節(jié)目組帶她去找人,不然她就自己去。 屋內,盛星盯著負責人,質問:“你們是不是騙我?” 負責人一噎,正想解釋,余光忽然瞥見門口的男人,忙喊:“江老師回來了!江老師,盛老師還沒吃晚飯呢!” 幾句說完,負責人飛快溜走。 盛星眼睫一顫,別開臉,克制著自己不去看他,不回信息就算了,居然還關機了,大半夜才回家來。 “手怎么紅了?” 江予遲蹲下身,握住盛星纖細的手指,原本白皙細膩的指腹微微紅腫,掌心還有點兒劃痕。 盛星原本打定主意,一定得堅持五分鐘不理江予遲,但當他低頭去親她的指尖,她一下就憋不住了,氣呼呼地問:“你干什么去了?” 江予遲起身,摸摸她的腦袋,低聲認錯:“是我不好,回來晚了。我有點笨,總做不好節(jié)目組給的任務。” 盛星哼哼了一會兒,再多的情緒在見到他這一刻都散了,伸手抱住他的腰,撒了會兒嬌,又握著他的手掌,翻來覆去地檢查,嘀咕道:“還好他們沒喪心病狂,讓我們兩個人都干體力活。” 江予遲微蹙了眉,牽著她進了廚房。 趁著這會兒,節(jié)目組趕緊進房,把機器和設備都給拆了,說起來也奇怪,他們怎么這么怕江予遲? 盛星餓了一晚上,捧著碗還不忘告狀:“他們讓我擠奶!軟綿綿的,我感覺自己好像在耍流氓,還讓我喂這個喂那個,什么都讓我干!恨不得讓我跑遍整個村子,一定是看我們昨天過得太舒服了。” 嘰嘰喳喳地說完,她又眨巴著眼睛問:“三哥,你吃飯了嗎?” 江予遲凝視著盛星,她氣性來得快也去得快,這會兒就不生氣了,雙眼亮晶晶地看著他,腮幫子鼓鼓的,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滿足。 他卻不禁想,她離家出走的時候在想什么,那時他怎么舍得兇她。 江予遲嗓音喑啞:“吃了,你慢點兒吃。” 盛星定定地盯著他瞧了會兒,繼續(xù)埋頭吃面。 吃完面,消了會兒食,盛星坐在半半床上等江予遲,她先前就洗了澡,這會兒正探著腦袋瞎看,左看右看,她詫異地發(fā)現(xiàn)房間里的機器都沒了,連個收音設備都沒找到。 今晚節(jié)目組發(fā)善心啦? 盛星正納悶,浴室門忽而打開。 男人赤著上身,底下圍了條浴巾,拿著毛巾隨手擦拭著黑發(fā),見她探著腦袋在帳子外,黑眸直直朝她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