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這情緒攪得他五臟六腑都在翻騰。 “你...”陳漱臉色微變,“你知道?” 江予遲收斂情緒,恢復先前的模樣,語氣不輕不重:“想繼續跟就跟,隨便你做什么,但這事兒不能鬧到她面前去,你清楚我的意思。” 陳漱正欲說什么,不遠處車燈閃亮,車在江予遲的車后停下。 兩人同時朝前方看去。 盛星下車還懵了一下,瞧瞧陳漱,又瞧瞧江予遲,這兩人八竿子打不著,怎么就湊到了一塊兒。她走到兩人跟前,納悶道:“快十一點了,你們倆在這兒干什么?” 第30章 見星30 想你 “星星餓不餓?三哥去給做點兒吃的。”江予遲瞥了眼陳漱, 給盛星倒了杯橙汁,隨口問,“你喝點兒什么?” 盛星搖搖頭:“不吃啦。” 陳漱惜字如金:“水。” 他的視線靜靜落在窗外, 庭院里的燈將深山一隅照得亮如白晝, 這徹夜而亮的燈是為了誰,答案很明顯。 這么多年, 盛星還很怕黑。 與以往不同, 現在已有人為她驅逐黑暗。 給陳漱倒了水, 江予遲在盛星身邊坐下。 三人安靜了一會兒。 盛星眨眨眼,問:“你們兩個人怎么會在一起?” 她的小腦袋上掛滿了問號,不禁想, 如果她沒忽然回家,這兩人準備干點兒什么, 難道要拉近感情? 可這兩人壓根沒有感情可言。 就算有, 這大半夜的, 未免太古怪。 “......” 陳漱和江予遲對視一眼,一點兒都沒猶豫,搶先道:“姐夫叫我來的, 來之前我不知道是什么事。” 江予遲:“?” 江予遲神情自然,甚至懶懶地笑了一下:“我想問他要點兒你六歲之前的照片,太過心急, 沒顧上時間。抱歉, 弟弟。” 后面兩個字刻意咬重,聽了上頭。 陳漱:“?” 陳漱深覺江予遲的不要臉, 因為他確實有盛星六歲以前的照片,但沒打算給出去。連盛星都沒有,更何況是江予遲。 盛星一愣, 看向陳漱:“那個記者叔叔拍的?” 陳漱看著她清澈的眼,將原本藏在喉間的說辭咽了下去,道:“嗯,沒有底片,只有一張照片。我不想給別人。” 陳漱說的照片,是他們兩個人的合照。 那年,有個記者上巢山采訪,見這倆小孩兒生得好,不由生出給他們拍照的念頭來。那時候小姑娘留了個心眼,寄照片的地址沒留自己家,留了鄰近奶奶家的地址,這張照片才得以保存下來。 盛星也不知怎的,生出點兒看好戲的心情來:“三哥,他說不想給你。” 江予遲瞧她興奮的模樣,就知道她小腦瓜里在想什么,道:“不給就不給,三哥再想辦法。” “沒什么好看的。”盛星忍不住小聲嘀咕,“就和認識你那年一樣可愛,我從小好看到大,一點兒沒變過。” 江予遲牽眸光微動,牽唇笑她:“不知羞。” 盛星輕哼:“本來就是。” 陳漱從進門開始,就一直觀察著。 這個地方,完全是以盛星的喜好建造的,像是獨屬于她的一座城堡,為她遮風擋雨,收藏她的喜怒哀樂。 甚至這屋內,大部分都是她的個人痕跡。 江予遲的部分很少。 陳漱心頭微澀。 小時候,他保護不了jiejie,只能在黑暗中用稚嫩的身軀抱著她。而長大了,jiejie已經不需要他的保護了。 她已有了避風港。 “姐,我先回去了。” 他的嗓音嘶啞,聽著情緒很沉。 盛星頓了頓,戳了戳江予遲,小聲道:“三哥,我和弟弟說會兒話。” 江予遲看她一眼,起身,說:“我去看看松球。” 最近,松球一直住在家里,和它爸一起,但比它爸不知道輕松了多少倍,成日只需要吃和睡。 客廳只剩他們兩人。 盛星欲言又止,她一直沒能和陳漱認真談過以前的事,畢竟自己都沒整理好心情,怎么去開導別人。但近來,自從陳漱出現,困擾她已久的情緒竟慢慢淡了下去,記憶帶給她的灰暗色彩在漸漸退卻。 她和弟弟,他們都離開了家。 他們都擁有了明亮的未來。 盛星捏著抱枕,說起從前:“你記得嗎,以前你常纏著你爸媽問,為什么我姓盛,你姓陳。” “記得。”陳漱垂著頭,“他們說你是撿來的。” 盛星坦誠道:“我沒和任何人說過。當初我知道自己是撿來的,其實松了口氣。這個認知在某種程度上撫慰了當時的我,在我的想象中,...或許我有疼愛我的父母,只是除了意外,或許某天他們會來接我。” 陳漱攥緊拳,啞聲道:“后來成真了一半。” 盛星抿唇:“是,只有一半” 幻想美好,現實慘烈。 后來的事實他們都知道,她親生的父母視她為無物。盛星耗費了大量的時間治愈自己,效果甚微。 盛星輕舒一口氣,看向陳漱:“說這些是想告訴你,那些事已經過去了,我很少會想起來。可陳漱,如果你走不出來,在我面前,你仍帶著過去的情緒。那我見到你,就會一次次想去過去,我不愿意這樣。” 陳漱沉默。 盛星想了想,說:“我不是不想看見你,只是...你該把更多時間放在自己身上。阿漱,我已經長大啦,可以保護自己了。” 陳漱張了張唇,反復幾次,道:“...姐,你給我點時間。今天,我先回去了姐,你早點休息。” 樓梯后。 江予遲半倚在墻上,眼眸低垂,安靜地聽著他們交談。從盛星的言語和語氣中能感受到,她并不困于過去。 癥結仍在于她十六歲那年發生的事。 這件事幾乎讓盛家分崩離析。 “讓你姐夫送你下山,你等一會兒。” 聽到盛星的聲音,江予遲等了幾秒,裝作剛下樓的模樣走出去,迎面遇上盛星。 江予遲看了眼起身的陳漱,隨口問:“回去了?” 盛星點頭:“三哥,我和你一塊兒送他下山。” “外面冷。”江予遲指了指腕表,“太晚了,上樓去泡個澡,我很快就回來。” 盛星思索片刻,在泡澡和送陳漱之間,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泡澡,她擺擺手:“你們下山小心,我洗澡去了!” 說完,她啪嗒啪嗒跑走了。 江予遲送陳漱下山。 一路無言,車停在山腳。 靜了一陣,江予遲隨口問:“開車來的?” 陳漱“嗯”了聲:“車停在另一個路口。” 兩句話說完,車里又是一片沉默,陳漱頓了頓,問:“以前的事你都知道了?她以為你不知道。” 江予遲凝視前方,指尖輕扣著方向盤:“只有一部分,最重要的部分還沒去查。這部分盛家人知道,陳家人知道,大概率你們會保留這個秘密。” 陳漱解開安全帶,平靜道:“你想知道,為什么不去問我姐?很多事她選擇自己藏著,可能是因為你不問。” “她相信你,或許你該問問。” ... 直到陳漱離開,車仍熄著火。 江予遲獨自坐在昏暗中。 他走了十年,這十年小姑娘是一個人長大的,盛霈和盛掬月不在她身邊,他也不在,她從沒示弱過。 生活、演戲,甚至面對離別。 她一直高昂著頭顱,一路往前走,從不回頭。 這十年間,他在熒幕中看著她慢慢長大,從少女成長為女人。可這十年是空白的,他只不過占了幼年那幾年時光的便宜,才娶到她。 在這樣的時間和距離下,他能去揭她那道傷疤嗎? . “三哥?” 泡完澡,盛星裹著睡衣,下樓找人,喊了個遍都沒找到江予遲。她納悶,都一小時了,還沒回來,難不成這兩人真有什么古怪? 等晃悠到落地窗前,盛星才找見人。 明亮的庭院里,他孤身坐在橫椅上,身影黑漆漆的,連院子里的樹上都亮閃閃的,就他跟塊沉默的大石頭似的。 大晚上的不回家,也不知道坐那兒干嘛。 在那兒裝樹嗎。 盛星瞧了一會兒,忽而想起什么,跑到雜物間去翻找,等找到東西,興沖沖地往外跑,看起來還挺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