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盛星車內。 經紀人叮囑司機往另一個停車場開,對盛星說:“去那兒換車,五輛一樣的車一起出去,我們不走。等這些車開出去了,我們步行出去,去上面換車。” 盛星一愣:“上哪兒弄來這么多一樣的車?” 經紀人無奈地瞧她一眼:“你說呢?” 盛星大腦空白了一瞬,隨即反應過來,緊張兮兮地看向經紀人:“三哥安排的?他已經知道了?” “你這丫頭。”經紀人嘆了口氣,戳了戳她的腦門,“忽然想公開就算了,錄音內容是怎么回事,不怕江先生聽見?” 盛星心虛地眨眨眼,嘀咕道:“我生他氣呢。” 經紀人拿她沒辦法,和她簡單說了微博上的事:“這兩天你先別上微博,江先生的身份是安全的。江家那邊怎么辦?” 盛星搖搖頭:“不會怎么辦,奶奶一直在替我和三哥cao心,而且,他總要有孩子的。選擇權不光在我手上,也在他手上。” 經紀人憐愛地摸了摸盛星的發,輕聲道:“他很在意你,我能感受到。你們從小一起長大,感情一事最難說清,到底怎么樣,只有你們清楚。星星,有時候你可以試著勇敢點兒,你相信他,對嗎?” 盛星攥緊手,視線緩緩落至窗外。 她相信江予遲,可不相信自己。 李疾勻曾問她,你愛過人嗎。盛星也問自己,你會愛人嗎,你從別人那兒討來的愛,你都贈予回去了嗎? 車駛入停車場,盛星下車。 一排排車遮掩了她纖細的身影,經紀人帶她坐上早已準備好的車,不多時,其余五輛車出發,她們等了片刻,下車離開停車場,去了后面一條無人的路,車已等在路邊。 經紀人卻沒上車,只對司機道:“回落星山。” 盛星一怔:“回落星山?” 經紀人瞪她一眼:“想躲到什么時候去?江先生在等你。” 盛星忍不住嘀咕:“你是誰經紀人?” 經紀人不和小女孩過不去,關了車門不搭理她,看著車離開后笑著搖搖頭。感情這事,有時候旁觀者清,當局者迷。 她希望盛星過得好。 . 初春的夜里冬意未散。 盛星裹緊大衣,冷風吹拂著黑發,露出她神情平靜的面龐。在酒吧里,盛掬月讓她做選擇的時候或許有酒精的驅使,但此時盛星已徹底冷靜下來。 盛掬月說的沒錯。 三年之期到了之后,會怎么樣?或許不會有任何改變,她和江予遲依舊過著和如今一樣的生活。他們會有未來嗎,盛星不知道。 冷夜里,盛星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江家八代單傳,江予遲是唯一的繼承人,他年近二十七,和她結婚的時候卻和她說,結婚不會給她帶來任何改變。 江予遲似乎沒考慮過繼承人的問題。 還是說,當他需要的時候,這段婚姻可以隨時結束? 半小時后,車駛入落星山,進入明亮寬闊的庭院,別墅卻一片漆黑。盛星下車的時候還愣了一會兒,江予遲睡了? 抱著這個念頭。 盛星下意識放輕了腳步,提著裙擺走到落地窗前往里看了一眼,到處都黑漆漆的,看起來江予遲不在,不知怎的,她悄悄松了口氣。 在門前停了片刻,盛星小心翼翼地打開門,腦袋往左右探了探,確認到處都是安靜無聲的模樣,才敢邁開步子往里走。 “啪嗒”一聲響,腳步聲輕輕落下,還沒提起來,漆黑一片的客廳里忽然傳來男人低懶的聲音—— “星星,過來。” 盛星一頓,僵在原地。 她手腳冰涼,還有點兒無措,絲毫沒有在酒吧里的堅定和路上的冷靜。這會兒她滿腦子都是江予遲的聲音。 三哥這是生氣還是沒生氣? “...三哥。” 盛星低聲喊,側身去按燈的開關,按下后毫無反應,面前仍是一片漆黑,反復幾次,事實告訴她燈不是壞了就是被江予遲關了。 她站在原地,咬了咬唇,不知道怎么辦。 江予遲隱在暗里。 將站在門口的盛星看得清晰。門口和庭院的燈都亮著,他在暗處看著她在落地窗前睜著那雙明眸往里看,看著她忐忑的神情,看著她輕手輕腳地進門,最后愣在原地。 江予遲沒動,耐著性子又說了一遍:“過來,關上門。” 他身上仍是白日里的西裝,從下班回家得知她不在,再接到她的電話說在酒吧,他便毫無心思做別的,只想把她帶回來。 自他們結婚后,除去工作,盛星從不在外面過夜。 氣氛沉寂,還有點兒尷尬。 當然這尷尬是盛星單方面的,畢竟她剛剛在全網面前說她老公可能不太行,明天知道他們結婚的人都會得知這件事。 說起來,明天可能江予遲會比較尷尬。 這么一想,盛星又好受點兒了。 盛星頓了頓,反手關上門,光束越縮越小,漸漸被吞噬,門口漆黑一片,唯有落地窗前,映著庭院的點點燈光。 江予遲坐在那里,身影模糊,幽暗的視線落在她身上。 摸著黑,盛星慢吞吞地朝里走去。 她不是很習慣黑暗,但看久了也能看清路,步子比平時邁得小,恨不得這么幾步路走上一整晚。 “三哥,你在等我?”盛星先發制人,聽語氣還挺理直氣壯,“我和月亮去酒吧放松,順便...咳,說了點事兒。” “然后就有那么一點意外。” 江予遲瞧了眼站在身前的盛星,拍拍靠落地窗的位置,道:“坐下,和三哥說說話,不耽誤你睡覺,就一會兒。” 盛星掐著指尖,猶疑片刻,在江予遲身側坐下,柔軟的沙發微微凹陷,帶著植物香氣的酒味漸漸散開,彌漫在晦暗的視線里。 “三哥。”盛星借著院子里隱隱的光,注意到江予遲身上的衣服,不由問,“今天忙到很晚嗎?” “不忙,在等你。” 江予遲依舊是那副懶散的語氣,讓人猜不準他的心思。 盛星踟躕著,沒立即應聲。 靜了片刻,江予遲松開交握的雙手,視線落在她的側臉,輕聲問:“”星星,和三哥在一起,委屈嗎?” 盛星:“......” 這么正經一句話,偏偏盛星思維發散,又想到了今晚的錄音內容上去,若是問她那方面委不委屈,那確實是有點兒。 江予遲在黑暗中的視力極好,將盛星面上古怪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他輕嘖一聲,敲了敲她的腦袋:“瞎想什么?” 盛星捂住腦門,認真想了一會兒,應:“不委屈。在三哥身邊,我很自由,不會害怕,但是有時候..我會擔心。” 江予遲坐直身子,微微前傾,將先前倒好的水推到她跟前,順著她的話往下問:“擔心什么?” 盛星抿抿唇,斟酌著語氣和說辭,問得還有點兒小心:“三哥,你二十七了,有想過繼承人的事嗎?” “你...” 江予遲眸光微頓,話開了頭又咽了下去。 結婚的時候他說會替盛霈照顧她,婚后又回了部隊,回來后兩人一直分房睡,他們雖沒在明面上談過這件事,但似乎彼此都默認了。 但江家需要繼承人,是板上釘釘的事兒。 江予遲斂下思緒,準確地捕捉到了盛星的意思,他盯著身旁的人,問:“你認為三哥會和別的女人生孩子?” 盛星一怔。 什么叫會和別人生孩子?難道不是會先離婚嗎? “不是。”盛星立即否認,又下意識問,“那你和誰生孩子?” 話音落下。 兩人皆是沉默。 盛星移開眼,腦子里亂糟糟的,心臟在胸腔內猛躥,掩飾般地去拿水杯。因著視線昏暗,她手腕一抖,杯子一歪,眼看水要漫出來,倏地,邊上橫過一只手,牢牢地托住她。 兩人肌膚相貼。 江予遲的手掌微燙,盛星剛從外面回來,手背泛著涼意。灼熱絲絲縷縷地蔓延開,帶出一片酥麻。 “小心點兒。” 江予遲聲音放低,松開了手。 盛星慢吞吞地握著水杯,小口小口喝著,溫熱的水浸入喉嚨,讓她緊張的情緒舒緩了點兒,體溫逐漸回升。 江予遲注視著盛星,在心里嘆了口氣,要是不說清楚這傻姑娘還得胡思亂想,越想越離譜,這是他第一次和她敞開提這件事。 “星星。”江予遲語氣正經,神情平和,態度堅定,“江家或許需要繼承人,但孩子對我來說不是必要的。當初和你結婚,我考慮了你所有的意愿。婚禮宣誓,我承諾過,會照顧你、保護你,這些和盛霈無關。你是我的妻子,只要你愿意,永遠都是。” 他頓了頓,接著道:“你不用考慮這些,我不會有其他女人。” “...男人也不會有。” 盛星:“......” 她悄悄側過頭,藏住眼角眉梢的喜悅,那個小視頻帶來的沉悶一掃而空,但隨之而來的,是一個古怪的念頭。 這婚姻怎么想都很虧。 三哥當和尚,她當尼姑,他們怎么就不能一起快樂呢? 想到這兒,盛星不由幽幽地嘆了口氣。 江予遲看了眼時間,打算放過盛星,起身去將電閘打開。原本一片漆黑的別墅霎時變得明亮,藏在黑暗里微微緊繃的盛星即刻放松下來。 盛星偷偷瞧了眼江予遲,他神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鑒于她被哄好了,這會兒決定老實道歉:“...三哥。” 她聲音輕細,因著帶著點兒撒嬌的意味,還發軟。 江予遲垂眸,看著沙發上坐著的人,她仰著小臉,眸光濕漉漉的,眼底帶著歉意,對他說:“和jiejie說的話,是我亂說話,我和你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