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日志第二章過客如煙雨,常宿是家鄉(xiāng)
翩躚霓裳煙波上,幾時共飲長江水。而今夜雨十年燈,我猶在,思念誰。鎮(zhèn)子里來了個新戲班,包子叔非要拉著我去看戲班子的戲,臺上的那個女人唱的這幾句,我心里有點(diǎn)疼。 我是該去找老顧……還是…… “大腳兒!你嚇?biāo)牢伊?!”小常友抬頭就看見東街的大腳兒氣喘吁吁的站在門口。大腳兒為什么叫大腳兒?因?yàn)樗龥]有三寸金蓮。這幾乎是不可想象的,但是大腳兒的爹是個舉人老爺,她娘開著鎮(zhèn)上最大的客棧,雖然人們背后議論,但也沒說什么別的,最多就是嘟囔句這女娃娃以后不好找婆家了。 “我來是想告訴你一聲,我家要搬走了。我娘說,要去南方。你嚇什么?以為我是捕頭來抓你的么?” “別鬧,哪有你這樣不敲門的捕頭?” “誒,誒,誒,是不是老顧真的跟那些人有瓜葛,你是怕去衙門里的那些人找你麻煩嗎?”大腳兒背著雙手,邁著四方步走進(jìn)了院子里。 “誰……誰說的。老顧又不是壞人?!背S衙黠@有些躲閃?!澳闶裁磿r候走?” “其實(shí)本來上個月就該跟你說的,但是……好啦,我告訴你了。等我安頓下來,我會給你寫信的。我走啦?!边€沒邁步走到院子中央,大腳兒轉(zhuǎn)身就又走了出去。 “這……”常友望著還在搖晃的大門…… 要是老顧有個女兒就好了,那些看過的雜談,掌柜的走了,多半是會留個女兒和店小二在一起的……常友想著,收拾起來回了堂屋…… …… “這位小哥,可否為在下倒上一碗涼茶?”大清早起來,就有顧客上門。小常友把茶壺端了上來,打量著眼前這位戴著青巾的書生。 “先生從哪來,要到哪去???”常友伸手幫書生卸下背著的書箱問到。 “當(dāng)不得,當(dāng)不得,在下當(dāng)不得先生啊?!鼻嘟頃鷶[擺手,白嫩的臉上暈開一抹緋紅。 “那小先生總可以吧?” “謬贊了,謬贊了。這不是考完了科考,要回家去么?” “那小先生可曾高中?” “哎……難啊。你可曾見過哪一位舉人老爺這么落魄的回鄉(xiāng)的?小哥兒,你這可有干糧,我喝完這碗茶,這就要回鄉(xiāng)了?!?/br> 常友看著書生高興的樣子,好像并沒有為了落榜兒感到難過。“我?guī)湍闳ヅ赃呉獛讉€包子,小先生這是什么事,這么高興???” “回鄉(xiāng)以后,也許就能成親了吧。這一走就是快兩年。家里的婉兒,還等著我吶,原本說好了,等我中了舉人回鄉(xiāng)成親的,也不知道婉兒她……”書生說著,喝了一口茶,接過常友送過來拿油紙包好的包子。又取出個竹筒?!靶「鐑簬臀乙惭b滿茶水吧?!?/br> “好嘞,小的在這恭祝小先生回鄉(xiāng)抱得美人歸啦。先成家,再取功名,沒什么不好的?!?/br> “借小哥兒吉言,我看小哥眉頭緊鎖,可是遇到什么難題?” “到也沒什么,只是故人遠(yuǎn)行,有些……” “哈哈哈,小哥兒年紀(jì)還小,沒想到,沒想到。哈哈哈哈?!?/br> “莫要取笑我,小先生怎么稱呼?” “學(xué)生何生,我比你癡長幾歲,叫我何生就好。別再叫小先生了。不知小兄弟?” “我叫陸常友,我家掌柜的給我起的名字,說是人在江湖,留個退路,多交朋友,路常有嘛?!?/br> “哦?那你們家掌柜的呢?”何生問道。 兩人正說著,從東面來了幾個氣勢洶洶的人,仔細(xì)一看,是昨天闖進(jìn)衙門的人。 “你就是陸常友?”一個白面無須的年輕后生還沒走到茶肆,開口喝問。 “是,又怎樣?” “說,你們掌柜的去哪里了?”年輕后生的聲音很大,怕是整個西街的鄰居都聽得到。 包子鋪中,包子叔“壞咯,哪個殺千刀的把老顧的事跟這幾個兇神說了?!弊炖锬钸吨屯馀???砂邮宓乃俣冗€是沒有齊寡婦快。 “哪來的幾個外鄉(xiāng)人,就來我們西街迫問一個孩子?”齊寡婦拿著還沒放下手里的掃帚,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就開口道。 “這沒你什么事,塢門鏢局辦事?!蹦悄贻p后生一個箭步向前就要抓住小常友,小常友身子向后一縮。這一縮的功夫,書生何生站起身來,擋在了常友身前,西街的街坊們也都圍了上來。 “姜琦,不得無禮,對一個孩子好好說話。”塢門鏢局中一個長滿絡(luò)腮胡子的漢子攔住叫姜琦的后生說道?!芭耸?,祝哥他們幾個的死肯定跟這個茶肆的老板有關(guān)系,現(xiàn)在就這孩子還在這,不問他問誰?”那中年漢子瞪了后生一眼,上前一拱手“在下塢門鏢局鏢頭潘豹,這位小哥兒可有你們掌柜的消息?” “我不知道,老顧走了好幾天了?!背S训氖直吃谏砗?,手中握著個茶杯,或許因?yàn)樘昧Γ值年P(guān)節(jié)已經(jīng)有些發(fā)紫。 那個叫姜琦的年輕后生一聽常友說不知道,倉啷一聲拔出了腰間的刀,正要向前。“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行兇?不知道北鎮(zhèn)撫司的百戶大人就在鎮(zhèn)子上么?有什么案子衙門辦不了,可以找他來公斷,豈可讀一個小孩子動武?”何生一陣衣襟,挺胸說道。圍觀的鄰里們有的微微點(diǎn)頭,有的人比如齊寡婦和包子叔,則是微微搖頭。 “那北鎮(zhèn)撫司自有他們的公干,怎么管得了……”姜琦話還沒說完。背后一陣惡風(fēng)襲來,一縮脖子倒在了路邊,身邊的潘鏢頭反應(yīng)迅捷,回身就是一掌。卻見是一個人穿著夜行衣,僅僅露出一雙眼睛,連眉毛都被黑布裹著。 姜琦剛剛倒地,人們才反應(yīng)過來。何生護(hù)著常友躲到一邊,鄰里們也三開。那蒙面人黑衣人似陀螺一般,一連出了三腳將塢門鏢局的人踢開,就要奔著姜琦而去。 潘鏢頭行走江湖多年,反應(yīng)最是迅捷。來不及拔刀,將刀鞘一檔,正攔住蒙面人的身形。蒙面人一手上臺想要撥開潘鏢頭的刀鞘,旋身想要繞過。其他塢門鏢局的人此時也rou身而上,這幾個人當(dāng)中,除了潘鏢頭和姜琦戴著配刀,其他人都只握著短棍。一時間蒙面人的背后有三把棍子向頭上招呼。潘鏢頭一用力壓下蒙面人的拳頭。 卻沒想到,蒙面人借著潘鏢頭的力道身子下沉,恰恰躲過了背后襲來的短棍。那蒙面人就地一滾,滾到姜琦身邊,伸手將姜琦提了起來。猛地一下將姜琦打暈,就要奪身而去。 何生見蒙面人突然要走,一進(jìn)身,擋在了蒙面人身前。蒙面人猛地一推,瘦弱的何生被推倒一邊,撲到了桌子上的茶壺和茶具。那蒙面人奔著鎮(zhèn)子西方就跑。 潘鏢頭看了一眼何生,打了個呼哨。塢門鏢局的人尾隨而去。 …… “何生哥,你沒事吧?”常友扶著何生,眼睛瞄了一眼碎了一地的茶具。 “沒事,沒事?!焙紊鷵嶂乜诘?。 塢門鏢局的人和那蒙面人已經(jīng)走了一會兒,后面才趕來幾個氣喘吁吁的捕頭。 “常友,你沒事吧?”戴捕頭停下腳步問道?!百\人哪里去了?”戴捕頭問著還在圍觀的鄰居們。 “剛才塢門鏢局的人來找麻煩,不知道哪里跑出來個蒙面人,搶了一個叫姜琦的年輕后生就跑了。”齊寡婦似乎永遠(yuǎn)是第一個說話的人。 “哎,禍?zhǔn)铝?,禍?zhǔn)铝恕W蛱毂辨?zhèn)撫司的郭百戶剛來,衙門就讓人給闖了。今兒早上人家又去驛站串了個門,沒想到又跑了。”戴捕頭上氣不接下氣的說。 “老戴啊,這門面人為啥要捉那個叫姜琦的年輕后生呢?”包子叔問。 “嗨,那個叫姜琦的就是塢門鏢局的二公子。郭百戶來這也是為了前幾天咱們鎮(zhèn)上失的那趟鏢,哎,這回禍?zhǔn)驴!崩洗髡f著,一招手,帶著捕頭門走了。 這邊,鄰里們也交頭接耳的散開,有幾個熱心的鄰里,還幫著常友收拾好了茶肆。 “常友小兄弟。我也要上路回鄉(xiāng)了,等下次科舉,我們再見?!焙紊匦率蘸眯欣?,在桌子上放下幾個銅板。也邁步西行。 包子叔,站在一旁“這個年輕人倒是不錯,心腸好。嘿嘿?!卑邮逭哉f著,對面的齊寡婦瞪了包子叔一眼,包子叔立刻閉嘴。這時,包子嬸擰了一把包子叔的胳膊?!盁狒[沒了,快別杵著了,趕緊蒸包子去!” 常友望著西面的路口,心理有些疑問。 為什么何生會幫自己? 為什么何生知道北鎮(zhèn)撫司百戶的事? 為什么齊寡婦不怕那些人? 為什么齊寡婦和包子叔好像有好多交流? 為什么……老顧走了,大腳兒也要走了? 常友捏著手里的茶杯,輕輕一拋,茶杯飛到了水盆里…… 老顧走了,大腳兒走了。為什么他們都要走呢?那這個茶肆我是不是還要開下去?開到什么時候呢?常友想著,就端著碎片進(jìn)了屋子。 邁步來到老顧的房間,抬起老顧的煙盒,正要拿東西,卻發(fā)現(xiàn)下面壓了一封信。常友想了想,明明昨天是沒有的呀。拆開信封,是熟悉的老顧的字跡 陸常友 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jīng)離開了,我相信你有很多的疑問。但你還是個孩子,我本應(yīng)該告訴你的。但是你太小,我不能說,記住我這幾年教你的東西,不要忘記每天的修行。如果一年以后,我不回來,你就離開吧,或許也能來找我。 如果你惦記你爹娘,也可以回去看看。 哎,我不是不想告訴你什么。只是怕…… 好了,就這些吧。你需要知道,我沒事。就當(dāng)我因?yàn)榧依锇l(fā)生了些什么吧。我從沒跟你提起過的那個家。 也許,等不了一年,我就回來找你了。 老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