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家人吃了林琬做的飯，就再也不愿意吃別人做的飯，所以這些年全家的晚飯都是林婉一個人做。

    等明天接替了工作，姜辭就打算和林琬搬出去住，她一天都不想讓林琬繼續(xù)做包子，伺候一大家子的晚飯。

    “那大家一起餓肚子吧。”姜辭一步都不肯退讓，“爺爺，我媽在家里做了十七年的晚飯，也該休息一天了吧。”

    許靈芝開口就要罵人，姜大有給她瞪回去，“老大媳婦沒嫁進(jìn)來之前，我看家里也沒人餓死，你淘米煮飯，等老二老三媳婦回來，讓她們一起幫你做飯。”

    姜大有看看孫女兒身上還穿著醫(yī)院的病號服，發(fā)話了，“小辭你給身上的衣服換掉去，明天一早跟我去機(jī)械廠交接工作。”

    ……

    “顧青川，你可以走了。”

    “可以走了？”

    顧青川原本是不抱希望的，他給姜辭送到醫(yī)院，大伯娘就指著昏迷的姜辭說他耍流。氓。

    因?yàn)樗堑刂骷业睦轻套樱切┤藛柖疾粏枺R上給他扭送到派出所。

    然后許靈芝過來，一口咬定說姜辭被他禍害了清白，要民警給他送到監(jiān)。獄去。

    唯一能證明他清白的姜辭還昏迷不醒。

    顧青川壓下心頭的疑惑，問道：“同志，你們剛才不還說要給我關(guān)起來嗎？”

    女民警給顧青川銷了案，這個小伙子做了好事還受了場無妄之災(zāi)，要真是被定義成流。氓罪，至少也要判上二十年。

    “都是誤會，被你救的那小姑娘醒了，她拔了輸液管就跑過來給你證明，你趕緊回家吧，天都黑透了你家里人還不知道怎么擔(dān)心呢。”

    她說話也帶了幾分和氣，將手中的外套交給他，“這是那小姑娘帶過來的，說外頭涼，讓你回去的時候穿上。”

    她醒了？

    顧青川心頭一跳，那姑娘知不知道有人從背后推的她，她才滾下山坡的？

    他該去給那姑娘提個醒，提防著要害她的那個人。

    第3章 報信

    “媽，我在醫(yī)院的時候就按你說的嚷嚷顧青川耍流。氓，又出了五百塊錢讓姜家的人把那小子的罪名坐實(shí)了。”

    顧青川的大伯娘在屋子里給婆婆匯報情況，“你說顧青川他奶奶能同意從我們這一房過繼一個男孫延續(xù)香火嗎？”

    恭麗平其實(shí)挺舍不得從自家出一個兒孫的。

    可是婆婆董花說，那老太婆以前是大地主家的女兒，手里頭攥著金山銀山，只要沒了顧青川，自家過繼的兒子就能繼承全部的錢財。

    “那個瞎眼的老太婆不會讓大房絕后的，她肯定同意。”

    董花對她那個大嫂子還是有點(diǎn)了解的，不然她也不可能舍得花五百塊錢，讓兒媳婦去找老姜家的人，一次就將顧青川那個狼崽子送到牢里。

    “可是媽，你真的確定老太婆手里藏了寶貝？”

    恭麗平問道：“我看她家這十年吃糠咽菜，而且那年也給抄了一卡車的好東西走了，萬一她沒藏著金銀財寶，您把您孫子過繼給他，可不是讓親孫子過去受苦嗎？”

    董花瞧不上這個大兒媳婦，就她這點(diǎn)眼界，還想發(fā)財呢？

    “你懂個屁，那老太婆沒嫁過來之前，娘家可是整個晉商的首富，我爹就是給她家當(dāng)長工的。”

    董花回憶著當(dāng)年那老太婆出嫁的盛況，“老太婆的陪嫁，可不是一卡車就能拉走的，那年抄走的文玩字畫、金銀珠寶，連陪嫁的一半都不到。”

    “不會吧，連一半都不到？”

    恭麗平簡直不敢相信，那年她親眼瞧見的，被抄走的光金條就有一箱子，那種她見都沒見過的衣服首飾就有幾大箱。

    人家說這些都不是最值錢的，那些看著不起眼的茶壺、瓷瓶、碗碟和那一卷一卷的字畫，隨隨便便一件都值老鼻子錢了。

    這年的世道已經(jīng)比前些年寬松多了，董花花也敢跟兒媳婦說這些事。

    “瞧你沒見過世面的樣子。”董花雖然沒享受過這些富貴，但是她見識過。

    她手指一劃拉，在空中圈了一下。

    “我們這一片的青磚四合院，當(dāng)年都是老太婆的，附近幾百頃田也是她家的，我還記得小時候有一年過年，賬房先生給家里長工發(fā)工錢，那銅錢啊堆滿了整間的屋子，那種富貴，你們是沒機(jī)會看到嘍。”

    董花仿佛還能記得，比她大不了幾歲的大小姐，從女子學(xué)校里放學(xué)回家，高貴的坐在正廳的黃花梨椅子上。

    那一刻她心里居然嫉妒的發(fā)狂，她多希望坐在上面的人是自己。

    后來，他們一家作為大小姐的陪嫁跟著來了秦省，解放后，她抓住機(jī)會嫁給了大小姐丈夫那個不成器的弟弟，和大小姐成了妯娌。

    再后來，她又抓住機(jī)會舉報了大小姐地主成分，親自帶隊(duì)抄了大小姐的家，她也因此成了街道干事，風(fēng)光了好幾年。

    可是董花知道，老太婆提前嗅到了風(fēng)聲，把大部分好東西都藏了起來，抄走的那些都是過了明面見過光的，那些壓箱底的不知道被她埋到哪里去了。

    恭麗平也是第一次聽婆婆說起大房的陪嫁，如果老太婆手里頭真的還藏了東西，那過繼個兒子過去，還是很劃算的。

    “媽，那你說老太婆把東西藏哪了？這些年咱們也沒少到她跟前打探過，她是一點(diǎn)點(diǎn)都不肯松口，寧愿和孫子孫女吃糠咽菜呢，連眼睛瞎了都不去瞧。”

    “咱這兒的大山大川那么多，誰知道她把東西埋哪個山頭里？”

    董花說道：“行了，這些話你別出去亂說，萬一有人聽了去山里尋寶，亂挖給那些寶貝挖出來，咱家等了這么多年，可就等了一場空。”

    搞得好像那些東西已經(jīng)成了她家的一樣。

    恭麗平連連點(diǎn)頭，“媽放心，我又不傻，絕對不會出去亂吆喝的。”

    開什么玩笑，那些個好東西，以后都是她兒子的，她連老三兩口子都一個字沒有透露過。

    一想到那個老太婆最自豪的孫子再也回不來了，董花心頭暢快，“我去跟老太婆說說過繼的事兒去。”

    ……

    “大嫂，川哥兒耍流。氓被抓，怕是回不來了。”

    董花闖到苗秀嵐的院子里，努力擠出幾滴眼淚，一想到老太婆都快瞎了也看不見，索性不裝了。

    “回不回得來也不干你的事，滾出我家里。”

    苗秀嵐什么大風(fēng)大浪沒見識過，董花害她大房一家不是一天兩天，哪怕川哥兒永遠(yuǎn)都回不來，她也不會在董花花面前流一滴眼淚。

    如果她還有眼淚的話。

    斗米恩養(yǎng)了個仇人。

    “大嫂，話可不能這么說啊，川哥兒回不來，你們大房不能沒個男人頂門立戶，川哥兒下頭還有兩個meimei孤苦無依，你也需要人養(yǎng)老送終不是？”

    她第一百零八次的提出，“我把我孫子過繼一個給你吧，反正我七八個孫子呢，大不了你自己挑一個中意的。”

    董花是想裝的更和善一點(diǎn)，可惜她的話怎么說都像柄利刃戳在老太太的心口上。

    二房七八個孫子，大房的男丁就只剩下顧青川一個。

    苗秀嵐心里恨的滴血，老太太睜著看不清的渾濁的眼睛瞪的董花心里發(fā)慌。

    “董花，你爹就是我的陪嫁傭人，你年輕的時候特別愛鉆我家的庫房，稀罕我那些好東西吧？”

    董花偷偷吞咽了一下，那個地下庫房足足三間屋子那么大，好多好多的好東西，她都叫不上名字，那年帶隊(duì)去抄的時候，庫房里空了一半。

    這地主家的老太婆太精了，不知道把另外一半轉(zhuǎn)移到哪里去了。

    只需要撬出來那么一丁點(diǎn)兒，那就是想也想不到的富貴。

    很快這些東西又能重見天日，趁著現(xiàn)在得把老太婆藏寶的地方摸清楚。

    不然她才舍不得送個孫子給這瞎眼的老太婆呢。

    “大嫂，東西是死的，你不能不顧家里還沒有嫁出去的兩個孫女兒吧，還有嫁出去的大姐兒，在她男人家當(dāng)牛做馬過的不是人日子，你但凡拿出一丁點(diǎn)給大姐兒做陪嫁，她在夫家都能挺直了腰桿。”

    董花說：“是你的固執(zhí)和小氣害了大姐兒。”

    苗秀嵐死了三個兒子，夭折了兩個孫子，十年前家里被抄，大孫女眼見著家里人要餓死，一咬牙嫁給了一混賬，換回家二百斤小米。

    那年顧青川才十歲，有了小米糊糊，弟弟meimei才活了下來。

    二房那時候，一粒米也沒有幫。

    苗秀嵐把所有的恨意都攢在心里，“誰叫他們是地主家的狼崽子呢，那都是他們的命，董花，你也有你的命，不會比我好到哪里去。”

    老太太說：“我實(shí)話告訴你，好東西我有，我孫子孫女享受不上，我?guī)нM(jìn)棺材也不會給你。”

    老太婆她終于承認(rèn)了她藏了好東西！董花一陣激動。

    大房男人都死絕了，留著那些死物件不拿出來，她跟自己較什么勁啊？

    “大嫂，為了老顧家，你可不能這么自私，這樣吧，那些東西藏哪兒了你告訴我，我就把川哥兒弄出來，你知道我還是有點(diǎn)人脈的。”

    “董奶奶，你一趟兩趟的來我家你不嫌累？不如等我死了你再來。”

    顧青川推開破舊的籬笆院門，知道自己要挨揍，他個子高怕老祖母打不到，半跪在老太太跟前，“奶奶，孫子回來了。”

    苗秀嵐吊著的那口心氣一松，抖抖索索的一巴掌抽在孫子腦袋上。

    “蠢貨，奶奶告訴過你，外頭想你死的人不是一個兩個，你走路上哪怕碰到要死的阿貓阿狗都要躲遠(yuǎn)點(diǎn)，碰到大姑娘小媳婦更是要遠(yuǎn)遠(yuǎn)的躲開。”

    老太太又擔(dān)心又慶幸，大孫子終于回來了，“你要死啊拿奶奶的話當(dāng)耳旁風(fēng)？著了別人的道了吧！”

    顧青川苦笑一聲，奶奶是告誡過他，可是今天遇險受傷的那人是姜辭啊……

    他怎么可能不救她。

    “奶奶，我下次會注意的。”

    “下次？你還想要下次？奶奶可就你這么一個孫子了。”

    苗秀嵐發(fā)狠道：“不準(zhǔn)你再去見那小姑娘，你遲早死她手里頭。”

    都是三個饅頭引發(fā)的孽債啊。

    那年家里被抄，左鄰右舍都跟避瘟神一樣的躲著她一家，米缸里一粒米都沒有。因?yàn)槌煞植缓么蠼銉旱搅斯ぷ髂挲g也找不到工作，幾個小的餓的嗷嗷叫。

    七歲的小姜辭從家里偷了三個白面饅頭，偷偷塞到顧青川的口袋里。

    她這大孫子什么都好，就是碰到那小丫頭就失了方寸，再不能讓他去見她。

    那三個饅頭的恩情，老太太心想，今兒這一遭也算還清了。

    董花：“……”

    這老太婆平時都是這么教孫子的？

    不是，顧青川怎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