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黑暗中,程荀聲音一頓,問他:“還有呢?” 晏決明想了想。 “還有,我要抱小鴨子回家,以后養在家里天天吃鴨蛋。”只可惜,等他們過幾天再去找,水鴨子早帶著小鴨子們溜之大吉了。 “還有呢?” “還有,我和你說,不要害怕冬天。” 晏決明沉默一瞬,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低聲問:“阿荀,你還害怕冬天么?” 程荀卻并不作答。 他們肩并肩坐在榻上,近得呼吸可聞。 “我親你了。” 四個字好似平地一聲雷,晏決明以為自己聽錯了。 “……什么?” 程荀坐起身,直直看進他眼中,絲毫沒有躲閃。 她語氣平靜:“我說,我夢見我親你了。” 燭光映在她臉上,輕顫的長睫像是鳥雀閃光的尾羽,時不時降落在澄澈的海面上。 晏決明大腦一片空白。 而眼前,他的阿荀,他的meimei,他的心上人,他的另一半骨骼血rou,輕聲問他: “你不想知道,我親哪兒了嗎?” 第114章 一個吻 “你不想知道, 我親哪兒了嗎?” 她聲音軟軟的、帶著些鼻音。 朦朧的燭光映入床帳,曖昧與試探在年輕的生命之間交織流動,悄無聲息又震耳欲聾。 他們靠得那樣近,她蓬亂的發落在他的手背上, 發梢輕移, 那癢意順著手背一路爬到喉嚨, 他忍不住吞咽一下。 見他神色怔忪, 程荀側過上身,靠得更近些。 昏暗的床帳內,一切感官都在無限放大。 布料摩擦的聲響、溫熱濕潤的鼻息、還有她頸間隱隱傳來的清香, 都仿佛三伏天燒了炭, 熱得他渾身發汗。 “怎么不說話?”她問。 “……我不知道。”他聲音沙啞。 她笑了一下:“你猜啊。” 說著, 她微微俯身,將臉湊過去。他們之間不過一拳的距離,近得晏決明在她明亮的瞳仁中發現了自己的倒影。 燈影被搖晃的紗帳揉碎,在她光潔的臉上灑下明滅的光。 她抬起一只手, 輕柔地落到他的眉上。 微涼的指腹按在眉間, 仿佛話本里武林高手輕點xue位,四兩撥千斤般,將他牢牢定在原地。 “你要問, ‘是這兒嗎?’。” 她耐心教導。 思緒像被滾水煮沸,他笨拙地點點頭,只能聽從她的指令。 “是這兒嗎?”他訥訥學舌。 “不是。” 指腹輕移, 貼在他的眼皮上。 晏決明從善如流。 “是這兒嗎?” “不是。” 手指劃過鼻梁, 落在他的鼻尖。 “是這兒嗎?” 她搖搖頭。 晏決明大腦一片亂麻, 一顆心隨她指腹劃過的地方上上下下,直到她將手指貼到他唇上。 床帳外, 油燈像是終于燒到了棉繩盡頭,微弱的光掙扎一跳,屋中陡然變暗。 黑暗中,程荀靜靜看著他,似是仍在等待他的話。晏決明嘴唇翕張,在她指腹上似有若無地摩擦。 “……是,這兒嗎?” 這一次,她沒有回答。 晏決明心臟驟然縮緊。 下一秒,指腹移開,一個更為柔軟的存在貼了上來,輕輕一碰,轉瞬便消失了。 他愣在原地。 剎那間,他壓抑隱忍多年的妄念像是終于等來雨露甘霖,以磅礴之勢在心口瘋長,瞬間將他淹沒。 “這次猜對啦。” 她語氣輕柔,邊說邊向后退,像是含羞的月要躲到云層后。 脊背還未靠到床榻,驟然被扯入一個guntang的懷抱。晏決明渾身顫栗,雙臂將她用力箍住,仿佛要將她揉進身體里。 他埋在她的肩頸里,聲音喑啞,帶著隱隱的哭腔。 “阿荀。” 程荀驀然鼻酸,抬手撫摸他的后頸,像是安撫嗚咽的大狗。她悶悶道:“嗯,我在。” 他將她抱得更緊些,太過用力,連肩上的傷處都在隱隱作痛,可那痛感卻帶來安心——提醒他,一切并非夢境,也并非臆想。 世界山搖地動,堅硬貧瘠的凍土不斷龜裂,絢爛繽紛的花兒沖出黑暗的縫隙,在他心中降下一場盛大的花瓣雨。 可在那觸手可及、仿佛虛幻的幸福中,他竟感到了片刻的痛楚。 他緊緊摟住她,沉默良久,在她耳邊低聲道:“……你可以后悔的。” 他不需她削足適履。 他要她永遠有退路。 而程荀動作一頓。 她想,她不會后悔的。 - 天色漸明,斷霞赤若魚尾,在天上輕輕一甩,那抹紅便漏進禪房中。 一夜無夢,晏決明迷迷糊糊睜開眼。耳畔有平緩綿長的呼吸聲,低頭一看,程荀躺在他的臂彎中。被子被擠到床腳,她縮在他懷里,睡得臉頰泛紅。 他們和衣睡了一夜,散亂的長發交纏著,細碎的發梢落到她側臉上。好像有些癢意,她在他結實的臂膀上蹭了兩下,睡夢中嘴唇微撅,不甚滿意的模樣。 晏決明屏住呼吸,笑意躍上眉梢眼角,一顆心像是掉進蜜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