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這些年,因為對她的愛慕,心中那些強壓下去的疑惑終于在此刻得到了解答。 為何她總是詢問前院主子們的交際;為何她總是探聽主子們在書房中的事務;為何不管他幾番提醒,她還是要和曲山密切來往。 玉竹、陳玄,原來早就成了府里的細作。 為什么偏偏是他們呢?偏偏是陪伴他長大,他視作兄長和心上人的人呢? 他們相識相交的這些年,那些歡笑、那些關懷,醉后月下的放肆狂言、挨罰后的傷藥和紗布、除夕夜蝸居柴房的飯菜……有多少是他們的情誼,又有多少是出于利益的討好和偽裝? 一瞬間,背叛感如同天罰,滅頂而來。 他甚至連告密都提不起力氣了。 松煙頹喪地看著程荀,艱難開口:“你為什么要這么做?我們從小在胡府長大,胡府是我們的家,不是么?” 他這話太過荒謬,程荀不知該如何回答。 長久的沉默后,松煙問:“玉竹,你可曾真心待我?” 程荀目光復雜地看著他,正要說什么,松煙卻突然軟倒在地。 大腦短暫的空白后,她撲上前查看他的安危,身后卻突然傳來腳步聲。她抬頭看去,曲山面色嚴肅,匆匆跑過來。 “姑娘,他可曾傷你?” 程荀顧不上回答,急忙問道:“他怎么了?” 曲山頓了頓,“只是一根麻針,一炷香后便會醒,并不致命。” 程荀終于松了口氣。她看著昏迷的松煙,快速說道:“他看見你進書房了,還看見了陳玄。之后,恐怕……” 曲山點點頭,“姑娘別擔心,此事我會妥當處理。” 說罷,曲山就要將他拉起。程荀急忙拉住他的衣服,停頓片刻,艱難地懇求。 “可不可以,不要殺了他?” 程荀深吸一口氣,“我知道,此事事關重大,決不能放任他透露出去。可是……” 曲山看著她愧疚痛苦的神情,默了默,說道:“那我想辦法將他弄出府去,姑娘您看?” 程荀連忙點頭,“你看著辦就好。只要不要……傷了他的性命。” “可若是局面當真一發不可收拾……”她移開視線,不去看這張好似沉睡中的臉。她緊咬牙關,聲音有些顫抖。 “……一切還是以大局為重。” 辭別曲山,她站在原地緩了緩,整理一下衣衫,匆匆走回正院。 庭院內,仕陽道長領著眾人打坐念經。程荀蜷著身子走到胡婉娘身旁,有樣學樣地打坐。 前方,換了身衣服是張子顯微微側過頭來,目光落到程荀身上。 好一會兒,她才察覺到這帶著惡意的目光移開了。 又過了一會兒,曲山來了。他走到胡品之身旁輕聲說了什么,又起身離開。走之前,他遠遠地向程荀遞來一個眼神。 讀懂那眼神里的意思,程荀若無其事地低下了頭。 半晌,人群中傳來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 當夜,前院傳來消息。道路濕滑,胡品之身邊的小廝松煙外出時意外摔倒,腦袋磕到一旁的假山上,當即斃命。胡品之嫌棄晦氣,當夜就命人將其送出府去。 胡瑞對此有些不開心。他詢問仕陽道長,明明做了法事,為何府中還會出現這等不吉利之事? 對此,仕陽道長只高深地說了句。 “胡大人,是他為您擋了血光之災啊。” 胡瑞一愣,反應過來時,全身已是冷汗津津。 或許是這法事當真起了作用,讓胡府本就蒸蒸日上的運勢,更上一層樓。沒幾日,胡府便迎來了天大的好消息。 當今圣上宣旨,贊兩淮鹽運使胡瑞智謀功名、福澤一方,命其即日上京面圣,朝覲考察。 前來宣旨的天使和善有禮、姿態客氣。胡瑞遞上厚禮,天使接下后,含蓄地透露一二:此前胡瑞送去的那幾方太湖石,深得太后她老人家的喜歡呢! 胡瑞聞弦知音,心中的大石頭放下了。 兩日后,帶著政敵時日無多、自己又被天家抬舉賞識的喜悅,胡瑞帶著諸多奇珍異寶,喜氣洋洋地離家上京去了。 而背后送別的,是激動抹淚的林氏、胡品之,和在一旁與有榮焉的姻親錢夫人、張子顯。 一時間,胡府在揚州城里更是風頭無兩。光是打著賀喜旗號送來的諸多厚禮,就將胡府門房堵得水泄不通。 而孟府里,早已被人當做病入膏肓、半截身子埋土里的孟忻,拿著手中來之不易的賬冊,心潮澎湃。 “決明,之后的戲,可就要交到你手里了。” 晏決明站在窗前,聞言微微一笑。 在那之前,他要再去見見她。 第59章 迎親日 月光凄淺, 清夜無塵。大紅燈籠在夜風中搖動,好似一顆顆血紅的心臟在舒張跳動。 程荀快步走在掛滿紅綢與燈籠的游廊下。 臨近婚期,當家坐鎮的又不在家中,事務越是繁忙, 府內人越是心浮氣躁。 許是胡瑞上京面圣的好消息, 如今各處管事的都自覺跟著主子雞犬升天, 一個個恨不得將鼻孔抬到天上去。 程荀統管晴春院, 少不了與這群人溝通接觸。雖然無人敢輕待敷衍胡婉娘,可拿捏一個待嫁小姐身邊的丫鬟、自以為今時不同往日地抖落些威風,卻是輕而易舉的。